長門好細腰 第289章 箭下之雕
蕭呈接過信箋,慢慢坐下來。
耀眼的燈火照着他俊逸出塵的面孔,漸漸凝結成冰。
馮蘊的字很是絹秀,與他以前看過的一模一樣,柔美婉約,又極是流暢,好似黑蝶在紙間起舞,端看那字便如人在眼前,美眸斜盼,香腮微紅,再是妙手丹青也描不出的天然美態
然則
這樣的字,此刻卻如利箭。
字字逼向蕭呈的咽喉。
「妾與君今生無緣,舍妹肖似,與君相伴,如我之心。」
又道:「舍妹可憐,同是馮家女,卻成奴僕身。盼君垂憐,了妾心愿。」
一番話看似情意切切,其實全是冰冷。
蕭呈笑了起來,笑着笑着,雙眼赤紅一片。
阿蘊如此知他,又如此不知他。
知他在這般情況下,大滿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
不知他寧願讓她擺佈,並非他愚鈍無知,更非他好色妄為,而是他太想換回她,這才會輕易讓她拿捏軟肋
蕭呈捏着信的指節逐漸泛白,輕微的顫抖。
他把信紙揉成一團,又捨不得的攤開,再看一遍。
這是阿蘊寫給他的。
今生,第一次。
如此珍貴。
即使是刀,是傷口的鹽,他也須得受得。
誰讓他欠她的,辜負她一腔深情,娶了她,又害她紅顏薄命。他身為人夫,卻沒能護妻周全,這是她的恨,也是他該受的罪
「陛下」大滿被他的樣子嚇住。
台城長大的女子,何人不知蕭三公子,大滿雖不若馮瑩那般敢肖想蕭呈,但少女看到那般兒郎,又豈有不喜歡的?
大滿看過無數次蕭三從月芽巷經過的模樣,或端坐馬背,或從容乘輦,清貴端方,高高在上,如蒼海礁石,任風吹雨打亦巍然不動。
但方才
她依稀看到了蕭三的眼淚。
在眼眶徘徊、濕潤,淌不出來。
貴為帝王,因一封信,崩潰到想哭。
像一個被拋棄的孩子,又似一條喪家之犬。
「阿蘊還有何交待?」一聲哽咽,蕭呈抬頭,雙眼通紅。
大滿搖搖頭,看着他,心情複雜。
「夫人說,陛下知她,懂她,一切盡在不言中。」
好一個盡在不言中。
輕描淡寫便焚毀了他的希望,給他留下一個不得不收拾的爛攤子。
這個婦人
又狠,又瘋。
狠到對所有人都無情無義,只有算計。
瘋到明知他渴求的是她,偏要往他榻上送女人。
蕭呈笑得滿眼猙獰,拳心緊攥。
他父母雙亡,一生執念無非權勢地位,可真的擁有才發現,龍椅冰寒,放眼望去,舉目茫然,沒有阿蘊,也不會再有予初。
他的妻,他的子,全然沒有
那他如今與家破人亡何異?
老天讓他重生,只是為受這一世的苦嗎?
「陛下。」大滿素來心硬,很少會心疼別人。可這一刻,她情不自禁地落下淚來。
為眼前的皇帝,生出同情。
也為同樣如同喪家之犬的自己。
「阿姊說,命運蹉跎,儘是不如人意。但人活着,總得往前看,這話,仆也說給陛下,盼陛下安康。」
蕭呈的臉色越發青白。
眼裏帶了幾分冷意,逼視着她。
特意地妝扮後,她有一張如此相似的臉
阿蘊懂得怎麼刺傷他,還要讓他啞口無言。
蕭呈問:「你是馮敬廷之女?」
大滿垂下眸子,「仆未入家譜,查無此人。想來府君也不肯相認的。」
蕭呈不理她說什麼,只問自己的疑惑。
「你母不是盧三娘,不是陳夫人,又是何人?」
在世人眼裏,馮敬廷已是難得的情聖。前妻盧三娘在時,夫妻恩愛,不曾納妾。娶了陳氏,更是不敢納妾。一生也只得兩個女人而已,在世族貴胄中,已是難得。
要不是大滿這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