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逐野登基後的第五年，也就是蕭潛六歲那年，蘇檀和蕭逐野商議，選了一匹女子進宮。

    自然不是為蕭逐野充盈後宮，而是她決定在後宮開設一套能夠讓女子習得技術本事的課程，而這一批女子，便是日後被放出去的第一批教習女官。

    這件事情蘇檀其實一開始並不準備這麼早就做，是有一回她見了家裏人之後，才有的想法。

    小公主起名叫蕭湘，在小蕭湘周歲宴的時候，蘇家人終於一次性來齊了。

    期間，倒是時不時蘇檀會請家裏人進宮來看看孩子，問問蘇父蘇母的情況，但兩個老人家卻並不十分願意進宮來，說是覺得拘束。

    雖然話是這麼說，但是蘇檀哪裏不知道兩個老人家心裏的想法，他們是擔心進出皇宮太多次了，讓蘇檀被朝堂上的文武百官議論。

    蘇檀也不想讓他們心裏也負擔，便也就不再叫得這麼頻繁。

    而這時間一久，便給了一個天大的驚喜。

    她知道，蘇家幾個孩子其實都十分優秀，但過往也只是發現了蘇柏學識淵博且沉穩有魄力，蘇柳頭腦靈活善於經營。

    蘇槿和蘇樟是被她送進書院裏學習去了，一年到頭見不到幾次面，便也就沒有太過多的接觸。

    但她心裏也一直記掛着這兩個弟弟妹妹。

    而這一次一見面，她由衷地感受到了什麼叫做變化。

    曾經虎頭虎腦的小蘇樟今年也已經十五歲了，生得既俊朗又精神，絲毫沒有了兒時那肉乎乎的小模樣。

    只他也走上了一條讓蘇檀意想不到的路，他竟是一個愛習讀兵書，研究兵法之人。

    在他進入書院後的第三年，在偶然間接觸到了一本兵法後，便開始一發不可收拾。

    書院裏的夫子們雖說有教無類，但更多的是因材施教，見他有興趣，便特意安排了善於兵法的夫子對蘇樟悉心栽培。

    不成想，這小傢伙居然不過六個月，便對夫子所教的知識全都融會貫通，甚至校考時，還能夠觸類旁通，舉一反三。

    這一情況，可是讓書院的夫子們欣喜不已，在與蘇家父母商議之後，當即就決定日後讓他往兵法上發展。

    當然，這裏面的蘇家父母，主要是蘇家的大哥蘇柏。

    蘇父蘇母自從蘇檀嫁進了太子府，便當完成了人生的頭等大事，家裏的生意也不管了，平日裏就在府里逗逗孫子，無事時便出去遊山玩水，好不熱鬧。

    這件事情，蘇檀是在自己從苗疆回來時才得知的，但那個時候她也沒有多想，只覺得小孩子既然喜歡那便去嘗試，或許也有可能是一時興起。

    可不成想，這居然一過又是五年，曾經的小孩子，都長成了一個俊朗不凡的小少年。

    少年意氣風發，想要保家衛國自然是好事，但是以蘇檀觀察着這局勢，大雍至少二十年不會有什麼大的戰事。

    沒有戰事，將軍雖是將軍，但卻是沒有功勳的將軍。

    可是自古以來，哪個將軍不想建功立業？

    於是乎，她便將蘇樟拉到了身邊，委婉地跟他說了一番，話倒是也沒有說得太直白，但是出乎蘇檀意料的是，小傢伙居然遠比她所想的要通透。

    不等蘇檀說完，他便嘿嘿一笑，「阿姐，我知道你想和我說什麼，你放心，我不會心有不甘的，我學這些也不見得一定要上戰場。將軍上戰場那是為了保家衛國，沒有戰事的時候，又何樂而不為呢？再說了，學這些也不是只有打仗這一條路呀，我可以排兵佈陣，可以著書立說，這這麼多事情等着我去做呢，你大可以放心。」

    少年的眼睛亮晶晶的，反而笑着安慰蘇檀。

    聽到他這麼說，蘇檀不由得猛地怔住，她萬萬沒有想到，小小的少年居然能夠說出這麼一番話來，已經和當年那個扒拉着她的腿，要她抱在懷裏的小娃娃今非昔比了。

    好巧不巧，他這麼一番話又正好被蕭逐野聽了個正着，他一臉欣慰，當即就許諾他，待得他從書院出師，就給他安排進京城的守備軍營，直接給他兩支隊伍。

    這一下，可把蘇樟樂壞了，蘇檀原本想要阻止，卻被蕭逐野笑着攬住肩膀，「舉賢不避親，檀兒不必如此嚴苛。」

    蘇檀：「」

    他都這麼說了，她還能夠說什麼？

    當即也就沒有再多說。

    只是轉頭一想，就不由得覺得當年將蘇樟和蘇槿二人送去書院是何其正確的一個選擇。

    想到這兒，她就自然而然地想到了蘇槿。

    蘇樟尚且如此，蘇槿又會怎麼樣呢？

    只不想，她這邊去找蘇槿，蘇槿也正好過來尋她。

    原因就是她聽到了蕭逐野答應給蘇樟安排蘇京城守備軍，還要給他兩支隊伍。

    「阿姐。」蘇槿看着蘇檀，落落大方地朝她行了一個禮。

    這算是見面後二人的首次單獨相處，蘇檀瞧着蘇槿，內心也不由得冒出三分喜悅。

    從蘇槿的身上，她也看到了從過往那截然不同的氣質。

    而她所提出來的請求，也恰好印證了蘇檀的猜測。

    她請求蘇檀廣開女子學堂，讓女子能夠在即便過了十二歲也可以自由選擇進入學堂學習。

    蘇檀聽着她這番在外人眼裏或許是驚世駭俗的話，再看看她身上發生的變化，突然間覺得當初做的決定似乎在某種意義上形成了向上生長的閉環。

    她強忍住內心的激動，卻還是沒有立馬答應蘇槿的要求，而是與她一一分析這個時代的客觀環境，女子受教育的意義。

    蘇槿她之所以能夠進入書院，一來是有開明的父母，二來是有開明的夫子，可這兩個看似簡單的條件，卻是在這個時代里橫亘在女子面前的天塹。

    在這個女子無才便是德的時代，這道天塹要想被跨過去，又豈會這麼容易越過去？

    蘇檀並非不想做這些事情，但她更想聽聽蘇槿的想法，看看她究竟能認識到何種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