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白晝漫遊 509 沒有工分
沒有工分,沒有口糧,但人還要活下去,怎麼辦?
那個時候的人要活下去,其實比現在困難很多,因為前前後後,都把你堵死了,你沒有什麼路可走,你自己也沒有多少可以選擇的餘地。不像現在,你出去隨便找個工打打,都還有條活路,那個時候沒有的,根本沒有工可以打。
別說我們身上沒錢,就是有錢,也沒什麼用,沒有票證啊。那個時候,什麼東西不要票?在鈔票之外,還要有糧票油票布票糖票鹽票肉票醬油票肥皂票棉花票豆腐票火柴票香煙票等等,所有民生必須品,你有錢之外,還要有票,沒有票,一樣也買不了,只能去黑市買。
像我們知青,在城裏已經失去了領票的資格,到了農村,農民一大半的票證沒有了,只有少量的必須品,生產隊會發票。還有像糧油,只有實物分發,沒有票證。
我們和生產隊失去聯繫,沒有了工分,也就沒有了所有一切。
怎麼辦?很簡單,自己想辦法,要是你不想等死的話。
我們兩個人,就在知青點的院子裏,把地開出來種菜,不能去外面種,外面的地都是有主的,不會給你種,你種了也會被人鏟掉。
知青點裏面,因為不屬於公社,公社不管,也已經不屬於林場,林場也不管。知青本來縣裏有個「知青辦」在管,不過那時候幾派人馬鬥來鬥去,原來「知青辦」的人都被斗掉了,新的沒上來。
知青越來越少之後,「知青辦」變得可有可無,乾脆就只留個空架子在那裏,實際的工作人員,不是沒有,就是抽調去干其他事情了。
但知青越來越少,並沒有到沒有,我們知青點只有我們兩個人,但也不能撤銷,你撤銷就要給我們安排工作,縣林場也不能說把這塊地拿回去。這樣,我們在自生自滅之外,其實也變成了自我管理,知青點變成了沒人管的獨立王國。
我們把院子裏所有的空地開墾出來種菜,自己吃之外,還挑到化工新村去賣。每天,我們還上山去砍柴、扒松毛絲,也就是落在地上的馬尾松針,也挑到化工新村去賣,或者和他們換糧票油票什麼的。
特別是幾個化工廠的食堂,我們把柴和松毛絲送過去,他們給我們米油和麵粉,就這樣交換。
還有到河裏去抓魚,摸螺螄和河蚌,也是拿到化工新村去賣,數量多就送食堂。
春天上山拔春筍,冬天上山挖冬筍,秋天上山撿松樹菌,這些東西的去向一樣,都是變成錢和其他票證,或者實物。
有了一點點錢之後,我們養了兩頭豬,多養不起,沒那麼多吃的給它們,那時候,還沒有豬飼料賣,豬就靠吃豬草。每天兩頭豬要吃的豬草,就需要一大堆。豬草拔回來還要切,還要用大鍋煮,很費精力的,養兩頭,已經很不容易。
豬養到年底,請殺豬老來把它們殺了,豬肉賣掉一部分,還有一部分醃成鹹肉,這樣,第二年自己也可以每個月嘗嘗肉味了。
肉票是最難搞到的,根本換不到,大家每人每個月就那麼幾兩肉票,自己根本不夠吃,哪裏還有多餘的拿出來交換。
還有就是養雞和養鴨,反正知青點房子多的是,雞蛋和鴨蛋,也是拿去賣,這個是好東西,最受歡迎了。
我們菜地的出產,和養殖的出產穩定之後,感覺日子變得有點好過起來,至少可以計劃着過,再不是吃了上頓沒下頓了,這樣過了一年多,哈哈,徐老師竟然懷孕了。
那個時候,還沒開始實行計劃生育,懷孕就懷孕,也沒有人管,我們結婚證沒領,也沒人管,農村里本來就是這樣,沒領結婚證就在一起生活的夫妻多的是。只是,孩子生下來是個黑戶,黑戶就黑戶,我們自己都和黑戶差不多,還在乎再來一個小黑戶?
那個知青點,就變成了我們的家。那一年兒子回來,說他在格丁根,哦哦,這是德國的一個城市,我兒子一家在那裏,我兒子說他們剛剛買了新房子,一幢獨棟的別墅,說是讓我們去住一段時間。說到買了別墅的時候,他還很得意。
徐老師笑話他,別墅有什麼了不起的,你小時候,就是出生在別墅里的。我們可是大戶人家,住的是幾幢房子連成的別墅,哈哈,還真的是,知青點那不是別墅是什麼,不是大戶人家是什麼,幾百個平方的房子,就我們一家三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