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闕 第八章·宸極帝婿(二十四)
就在他說出這句話時,伊祁箬看着那人不動聲色的神情態度,猛然間,心旌動盪而起。
暌違多年,她終於又見到了那個人——
那個天地之間,唯一一個有資格與長澤子返並肩而立的男人。
可是無聲的震撼過後,她啟口,卻是半步不退:「我一直都知道我是他用以謀算天地的一柄利器,他創造了我,我對他的任何選擇盡皆毫無怨言。我只是好奇,你用以與他相抗的利器,又是什麼,又是誰?」
她將話說得如此透徹,天音子反而笑了。
——看來,霍子返當真沒有選錯人。
發自於眼前之人的,如此死心塌地的覺悟,天地間,也只有他,才配擁有。
「國之利器不可以示人。」輕吟半晌,他低低一笑,隨口一聲感嘆,道:「他教你讀《老子》,你不該不明白。」
實則,她是太明白了。
「我明白。是以,我也不過一問罷了。」她從來就未曾想過,自己這麼問出來,便會從他哪兒得到答案,她心頭對天音子所選定的人確有無盡好奇,可對那人的身份瞭然與否,卻並不妨礙她所要走路、所要護佑成全的目的。眸色微沉,她一字一字對他道:「我只想告訴你,任你窺天洞地也罷,我對不起誰,都不會對不起他。」
她說:「我在,他一定會贏。」
天音子沒有說話。
分明是緊闔的雙目,可當他朝着自己的方向微微抬首以對時,伊祁箬心頭竟是一動——那一瞬間,似乎,他就在看着自己一般,似乎,那雙眼睛,依舊綻放着多年以前,那悲絕孤傲的光芒。
那一刻她才恍然——原來這麼多年,唯一未曾變過的,竟是他。
在她思緒愈深之時,天音子忽然開口,話鋒扭轉,卻已是在逐客了:「走吧,越千辰會平安的。」
越千辰。突如其來的三個字,使她不得不多想一重。
微眯的眼眸里寫盡了她的疑惑,伊祁箬就站在原地,也不問,也不走,似乎就等着他再多說一句話。
——只要他的一句話,就能打消自己的疑慮。
天音子將她的疑慮瞭然於心,頓了半晌,果然開口成全了她:「他非我之利器,卻是天之利器——專為制衡於你而生。」
心頭一波初定一波又起,差一點,她就要脫口問上一句,『這也是你給我的預言麼?』,可是轉念一想,她終究沒有問出來。
「無所謂。」她長長的出了一口氣,淡淡的一句輕言,卻融貫着驚世的透徹,隨即,又兀然道了一聲:「他活着,什麼都無所謂。」
天音子聽罷便笑了,「你看,這樣一個事實,除了該知道的,剩下的人都知道。」
伊祁箬最後深深看了他一眼,轉身,舒展開拳頭,提步欲走。
三步之後,他卻忽然叫住了她:「綽綽。」
綽綽他不喚,她也不覺得,如今這一聲入耳,卻是讓她覺得,終於又找回了子返在時的感覺,那樣安定,那樣悠遠,那樣寬裕,那樣舒緩
暗自掐了掐自己的手心,她在心裏告誡自己,這個人——這個多活了九年、也做了九年行屍走肉的人,他不是長澤子返。
在原地站定,她並未轉過身去,須臾之後,就這麼等來了他的話。
他對她說:「並非所有事情,都有理由。」
默然一笑,這個道理,她又何嘗不懂?
可至少還有一件事,一定是有理由的。
她微微側了側頭,話音低吟吟的流淌而出,道:「至少你選擇如今就死,是有理由的,不是嗎?」
他動了動唇角,依約柔軟,並未否認。
「你想殺我嗎?」他這樣問,繼而不等她答,又含笑對她說道:「你若想,我可以把這個機會給你,就算是為了當年那一箴定斷向你賠禮。」
伊祁箬想了想,闔眸一笑。
過去,她並非從未為自己出生時他那一箴預言而怨恨過,可是時光荏苒到了今時今日,他說出這句話時,她卻已經不再那般固執了。
賠禮即便手刃了他,她自己的人生已經這樣了,到底回不去。
而且,她想,若是照着他的說法,那殺他的人,就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