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闕 第九章·昔年國破(六)_頁2
到的那場交易而動容分毫。
越千辰臨窗而立,深深的吸了口夜裏寒瑟的空氣,轉頭看着她,問道:「你知道你的長兄明榮太子,曾在琉璃灘一役之前,暗遣使節來夜,向元徽帝提出了一項交易嗎?」
伊祁箬動了動頭,仰面眨了眨眼,未曾說話。
越千辰朝她走來,接着問道:「你知道在你二哥殺了我哥之前,你大哥——他要越止以千華太子的命,來交換夜帝臣服大梁,封王一方的結果嗎?」
伊祁箬站了起來。
雙手疊在身前,目光平靜的望着他,他點了下頭。
「我知道。」
越千辰蹙了蹙眉。
伊祁箬輕笑了一聲,繼而長舒了一口氣,眸里氤氳着霧氣,反問道:「那你又知不知道,在當年整個伊祁氏,連同我在內,無一不想了結昭懷太子性命的時候,我長兄重熙,他是唯一一個只想要太子栩的命,而不想要他死的人?」
他怎會知道?
越千辰說,伊祁箬比自己幸運,也並非空穴來風——為了平安二字,他被越栩護在玄夜台上長大,天下大勢一無所知,以致於到最後,對兄長,想幫都幫不上。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錯過了許多事情。但卻也不重要——只要記着那些天下人都知道的,那些國讎家恨,也就是了。
可現在聽伊祁箬這樣說,他忽然覺得,自己或許犯了個天大的錯誤。
——他從未想過,若是當初,伊祁重熙暗遣使者入宮,要以千華太子來換越氏殘喘,其目的,不是為了殺他,又當如何?
可怎麼可能!
看出他眸色里的警惕、質疑與糾結,伊祁箬搖頭淡笑,道:「你也不必自責,反正,即便當年你未斬來使,即便當年重熙的打算成功了,昭懷太子,也必死。」說着,她頓了頓,繼續道:「當年定王權盛,之所以明榮太子還是太子,只是因為重華不想要——大梁的蒼穹之下,只有重華不想要,沒有重華要不成的東西。即便重熙能救殿下一時,也終究銷不掉他二人之間那一場必然之戰。更何況,還有我呢。」
「你什麼意思?」越千辰卻還執着於前事上,跟在她身後逼問道:「什麼叫明榮太子不想要他死?」
伊祁箬回身,蛾眉一挑,道:「家國之外,還有私情呢。」
越千辰陷入了深思之中。
「重熙生性仁愛,素好墨家,崇兼愛非攻之道。那年殿下率使團來梁,我家長兄領三千太學生城外相迎,幾番流觴曲水,彼此便已引為好友。」說着,她不由湧上一股悵然,低了低頭,道:「我哥哥在這世上,甚少有朋友的他是真的很欣賞殿下,可是是我和重華對不起他。」
最後一句話他聽進去了,隨即便是一笑。
他說:「可你不後悔。」
——對不起是對不起,可是,你對自己的所作所為,還是不後悔的罷。
她舒了口氣,點了點頭。
「我這輩子活到今日,曾有過一願一憾,和一場大錯,但沒有悔。」
捕捉到她話里的某一個字眼,他幾乎立時脫口問道:「那一憾是絕艷侯?」
伊祁箬笑了一聲,眼神平靜的看着他,沒有說話,卻已是承認之態。
他又問:「那一願一錯又是什麼?」
伊祁箬歪了歪頭,隨即搖了搖頭。
她施施然道:「太傅大人,這樣輕易就想套出我的老底兒,未免太便宜你了。」
越千辰輕聲一笑,聲色有些低沉,含着淺淡的溫和,緩緩道:「我說,你想要什麼來換,我都可以答應你啊。」
伊祁箬聞此,回頭玩味的看着他,「《太平策》給不給?」頓了頓,她笑意似乎盛了些,繼續道:「不然,你的命也行呀。」
越千辰眸光神色皆不變,只是看着她,沒有說話。
一股倦意襲來,她覺得沒什麼趣兒,揮了揮手,「我想睡了,你回去吧。」說着,回身便要往內室里走進去。
越千辰卻沒動地方。
走了兩步,感到身後的人沒動靜,她回頭問道:「還不走?」
越千辰收了收神,負手朝她走去,含笑淡淡道:「我忽然覺得,你似乎洞悉我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