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闕 第二章·回峰鉛陵(九)
前塵莊。
就着慘澹月光,鉛陵蘩看着伊祁箬虛假而可恨的臉,眯眸咬牙,背地裏一雙拳握得死緊,狠狠問道:「你從來就沒信過?」
白衣女子緩緩蹲下,隔着三寸距離嗅着前方的艷烈花朵,一舉一動,淡然自如。
「信你的目標是越千辰?」伊祁箬輕描淡寫的一問,一邊小心的以內力催斷了一支花,一邊也不等她回答,徑自說道:「你費心安排,明里暗裏都有線索給我,表明你要殺的人,是背叛了你們同盟的越千辰,先不說別的,恰恰是因為你這些線索,才說明你要殺的人,絕不可能是越千辰。否則就憑你舒蕣王姬細膩如塵的手腕,是萬萬不會留出這些破綻給我尋的。」
這樣說來,鉛陵蘩倒不知道自己該作何感想了。
算是聰明反被聰明誤麼?
她哼笑一聲,道:「呵,你還真是看得起我。我也不知為着你這一眼高看,是該喜還是該悲了。」
說不得,究竟是自己妄自菲薄了,還是機關算盡太聰明。
「不止如此。」伊祁箬卻還沒說完,扯過一條素帛,小心的拾起那株前塵花,她站起身來,一朵艷烈花朵映在她臉頰旁邊,暗色中美得可怕,她面對着她繼續道:「此間既是你我之間最後一場較量,自然是要拼盡全力,往對方最痛處招呼。你殺一個越千辰,我不過損失半闋《太平策》,無以言痛。至於最能讓我傷心的是哪一個,我自己還不清楚嗎?」
那個人,怎麼算,都不會是越千辰。
除非那唯一一種最不可能發生的情況發生。
「可我未必清楚。」鉛陵蘩秀眉緊鎖,心頭忽然浮現出另一個一問,「你怎麼就不想想,萬一我就是相信,你愛上越千辰了呢?」
畢竟,這也是很大的一種可能不是嗎?
而除了伊祁箬自己,這世上也沒有第二個人能確定,今時今日,在她心裏,姬格與越千辰,究竟哪一個分量更重些。
而一旦如此,一旦鉛陵蘩以為,拔了這個頭籌的人是越千辰,她便會將今日對付姬格的手段,毫無保留的拿去對付無生獄裏已然手無縛雞之力的越千辰,一旦是那樣,又要怎麼辦呢?
殊不知,相比於對姬格的擔心,她給越千辰安排,卻是十分的不堪一擊。
對此,伊祁箬卻是輕描淡寫的只說道:「我不是也使錦衣去無生獄,以備不時了麼?」
鉛陵蘩冷哼道:「呵,倘若我派去殺越千辰的是鉛陵死士呢?千代小公子到底是伊祁重華的人,你覺得他會盡力去護他主上最想殺的人不死?而憑藉樓錦衣一人之力,你覺得他真能在我回峰最好的武士手下,保下越千辰的命?」
她話音落下,伊祁箬眼裏終究有了一絲冷冽的波瀾,半晌,手中花瓣一片片被摧落塵土之中,她開口,聲色清冷至極——
「只要護住了我心裏最重要的人,其他的,我本不必在乎。」
這一刻,鉛陵蘩忽然覺得,越千辰原來也挺可憐的。
沒等她一聲嘲笑出口,伊祁箬的下一句話,卻讓她整顆心都狠狠一沉——
「可你能不能護住你心頭至重之人,卻是兩說了。」
帝都不朽,是夜,樓府。
「誒,廷尉大人,廷尉大人您不能進啊!廷尉大人您」
總管事千攔萬攔,到了攔不住奔着樓御史寢閣徑直闖來的廷尉大人,樓錦衣遠遠聽着那不爭氣的聲音就知道不好,果不其然,這頭還來不及將那一桌子的瓶瓶罐罐遮掩上,房門便被人一腳破開,可見不是他自家的門。
千代泠穿過外堂,轉眼便見到暖閣里的一方羅漢榻上,那人只合着一襲中衣,半邊膀子還露在外頭,正自己蝸牛似的一點一點清理着右臂上一道深長的傷口。
說出去,許多人都不大會信,光曜殿上,自言為江山社稷不怕得罪盡八百里士族,歡迎諸君隨時報仇的御史大夫樓大人,竟是個常備着各類除疤膏藥,最怕自己那引以為傲的白皙皮囊上,有一絲一毫不妥之處的。
管事的一臉小心翼翼,看看自家主子,又看看硬闖進來的不速之客,話都不大會說了,「大人,這」
此刻,樓錦衣已然平平靜靜的擱下了手中的東西,也不顧清理到一半的傷口,不急不緩的穿好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