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月生執 第40章 脫軌(二)
更新:05-03 04:41 作者:先生醉也 分類:其他小說
「你受傷了!」我急忙飛奔上前,托起他的臂膀就要查看。
我的手碰觸他肌膚的剎那,他「嘶」了一口氣,臂膀上的肌肉驟然賁張,寧乾洲猛然揮臂,將我甩倒在一旁,撲翻了花瓶,碎瓷散了一地。
「滾。」他似乎用最後的理智擠出一個字。
粗重喘息聲傳來,他有種蓄勢待發的壓抑感,整個人都不太對勁。
我忽然想起那晚車裏,副駕說「下藥致幻」的事情,他下午跟紀凌修那伙人在一起!心重重一沉,我爬起來就往外跑!
還沒跑到門口,長發驟然被人從後面揪出,痛感從頭頂麻痹全身,頭皮仿佛被掀翻了,重重摔回了書房裏,我說,「哥!你醒醒!我是施微!施微啊!」
我慌張往外跑去,再次被抓住後衣領甩回屋內,撞在書柜上,我緊緊貼着書櫃不敢動,他雙臂撐在我兩側,高大的身軀仿佛傾天壓下,但殘存的一絲理智讓他遲遲未動,他的呼吸越來越粗重,那種爆發力隱忍到極致的力量感籠罩我。
像是一頭赫赫雄獅咬死獵物前最後的判斷,他的胸脯一起一伏,唇停在我側頸毫釐,充斥着死亡籠罩而來的游離分裂感,違和危險極了。
他輕輕喚我,「十一。」
我愣住,十一?念數字?人名?代號?密碼?機密文件?
他喚這個數字的時候,聲音隱忍,溫柔,低緩如夢喃,「十一、十一」
有種刻骨思念的纏綿繚繞。
直覺告訴我,這是一個女人的暱稱,不是沈玥,不是我,而是我從未知曉的另一個陌生遙遠的女人的愛稱。
或許,只有寧乾洲失去理智這一刻,才會小心翼翼地艱難念出她的名字。
視若珍寶,帶着些許臣服於愛情里卑微的味道。
娘親說他沒有愛情,我也以為他心裏只有家國,沒有兒女情長。原來我們都不了解他,那個不可一世如帝王般的男人,看似不食煙火,其實他早已淪陷於另一個女人的煙火之中。
我屏住呼吸,看着他臂膀上的刀,瞅準時機,我猛然拔下那把刀,避開致命傷,向他穴位扎去。
誰知,我拔下刀的一瞬間,他敏捷攥住我翻轉的刀身,痛感似乎沒給他帶來清醒,反而放大了他另一種感官,下一秒,我仿佛被雄獅吞沒,重重摔倒在滿地碎瓷里。
我驚慌尖叫,巨大的力量懸殊讓我毫無還手之力,碎瓷劃破我背脊,我連滾帶爬往門口跑去,再次被拖回黑暗,那些血花綻放在碎瓷里,拖出長長紅色的印記。
恍惚中,我仿佛看到有人推開了門,拎着醫用箱的軍醫站在門口,我下意識向他爬起,「救我」
軍醫愣了一下,很快又關上門。
我絕望嚎啕,「救我!紀凌修紀凌修」
我像是一條魚翻滾在血潑里,被無情撕裂粉碎。這一世,我殘存的所有美好幻想被撞碎在這個雷雨之夜,和紀凌修安穩幸福的未來一起被葬送
或許兩世,都不會存在。
上輩子沒能幸福,這輩子亦是不能。
滾滾驚雷炸響在天際,瓢潑大雨灌溉整個長夜,閃電一下又一下猙獰而來,我仿佛看見紀凌修雙眸似皎月,站在霧蒙蒙的晨曦里,滿臉動容倔強的神情。
這傢伙,這輩子,總愛掉眼淚。
什麼時候,能不哭。
渾渾噩噩一整夜,似乎對痛感失去了感知,意識清醒一些,我看着窗外乍亮的天光,麻木蒼白的顫巍巍爬起身子,打開大門,踉踉蹌蹌往外走去。
娘親銀鈴般的笑聲從花園裏傳來,她宿醉打了一夜牌,醉醺醺趕來,「我寶貝女兒等我賞花呢!寶貝女兒在哪裏呀,娘親來了」
鄭褚虛扶着她勸離,兩人路過藏書閣。
我一步一個血腳印走下石階,血順着腿間蜿蜒而下,步伐踉蹌無力,如行屍走肉恐怖駭人。
娘親笑意朦朧的醉眸驟然緊縮,視線凝在我身上。
鄭褚愣了一下,很快,臉色蒼白下去。
細雨如箭矢,似有悶雷滾過天際,我搖搖晃晃抬頭看着灰濛濛的天。
耳邊忽然響起一聲哀嚎,不知是娘親的哀嚎聲,還是我的哀嚎聲,隨後眼前一黑,癱軟下去,想睜眼卻睜不開,可耳畔的聲音那樣清楚。
「我的個天老爺啊!哪兒來這麼多血啊,這是怎麼了!要死了,要死了!」娘親仿佛瞬間酒醒,推開鄭褚向我跑來,「怎麼這麼多血!怎麼回事!」
「在出血哪裏大出血」娘親掀起我的裙子看了眼,又哀嚎了一聲。
我努力睜開眼睛,有種死不瞑目的猙獰感,可眼前一片漆黑,我張了張嘴,出的氣比進的氣多,「不要不要讓紀凌修知知道。」
「天殺的,誰幹的!誰他媽吃了熊心豹子膽!不怕槍斃嗎!」娘親聒噪慌張的怒罵聲充斥在耳畔,「軍醫!軍醫,你正好在這裏,快!快給看看!」
仿佛全身的血液正在迅速流失,我越來越冷,耳邊腳步聲凌亂,出了什麼大事那般。
意識消失之前,我聽見鄭褚嚴肅的聲音遠遠低低傳來,「封鎖這裏,任何人不得靠近」
「別睡,寶貝,別睡好不好。」娘親拍着我的臉,「寶貝兒,娘親來了,別睡別睡,睡不得。」
我睏乏至極,只想縮在紀凌修溫暖的懷裏沉沉睡去。忽而憶起上輩子我自殺以後,紀凌修抱着我的場景,門外有人抬起槍,我終於看清了是誰射殺了他
萬分驚恐中,我仿佛聽見娘親的呼喚,將我從噩夢中喚回現實。
「寶貝兒,醒醒。」娘親一遍遍喚我,「昏迷一天一夜了,再不醒過來,外面天都要變了!」她少有的自責懊悔,「這可如何是好!」
「寧乾洲那渾蛋怎麼樣了?」娘親衝着門外幽怨,「一點風聲都沒有!都給關在這間房裏!出都出不去!」
「統帥身體出了點問題。」鄭褚凝重,「情況不太樂觀。」
「不是聽說被人下藥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