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少羽走出門。

    從房間裏傳出七嘴八舌的說話聲。

    童氏的關心，陸芷雲的緊張，陸軒的陰陽怪氣，這一切看起來那麼不和諧，又是那麼的和諧。

    陸羿出來時看見陸少羽拿着掃帚有一下沒一下地掃着院子。

    平日裏總是板着一張小臉，小小年紀心思便特別重，今日那張臉越發的凝重，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陸羿想着那頭野豬，尋思着先把野豬搬回來再說。

    「爹，我跟你去。」

    陸少羽見陸羿要出門，叫住了他。

    陸羿本來要拒絕的，想到他性子越發沉悶，今日難得主動叫他，便點了點頭。

    「剛才我們遇見了一條毒蛇。」

    半路上，陸少羽開口打破父子之間沉寂的氣氛。

    「有沒有受傷？」陸羿蹙眉。

    果然不該帶他們上山。

    不過他現在好好的，應該沒有被咬，要不然就不會這樣平靜的跟他說話了。

    「她擋在我的面前，想要保護我。」

    陸少羽說話時看向陸羿，那雙與陸羿一模一樣的眼睛裏有迷茫。

    陸羿仿佛明白陸少羽今日的凝重是為何。

    向來自私自利的親娘突然有一天不再折磨他，還開始關心他，保護他，讓他有種做夢的感覺。他不敢相信，就怕有一天夢會醒，期待變成絕望。

    「剛才野豬撲過來的時候，她還把我推倒了。」陸少羽接着說出第二個疑惑。「她真是慕思雨嗎？明明是那張臉，為什麼感覺不一樣了？」

    陸羿停下腳步，蹲下來看着面前這個陷入人生迷茫的兒子。

    他從小便懂事，同樣的也比陸芷雲更加敏感，更加警惕。

    陸芷雲受了那麼多罪，慕思雨只是稍微表露了一點善意和親近的意思，那丫頭便忘記了之前受的苦，又巴巴的渴望着母愛。

    陸少羽不同。

    他沒有那麼容易相信別人。

    不過就算再多疑的人，那也是個渴望母愛的孩子。今日的兩次保護，他表面嫌棄，內心卻無比的震動。

    「你覺得她是裝的？」

    「嗯。」

    「如果是這樣，那你為什麼不安？」

    「我沒有。」

    陸少羽抿了抿嘴，神情倔強。

    「你害怕她明天又變回去了。」陸羿戳破他的心思。「你不安是因為你動搖了，你開始喜歡她了。」

    「才沒有！」陸少羽冷着臉：「她這麼多年打我們罵我們，不給我們吃的，我怎麼可能喜歡她？」

    「既然如此，你擔心什麼？」陸羿摸了摸他的腦袋。「日子還長，以後會怎麼樣我們誰也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不要為沒有發生過的事情煩憂。」

    「我知道了。」陸少羽垂眸。

    「這麼多年都是你保護妹妹，不管她變成什麼樣子，你都要保護好妹妹，所以她是不是變得奇怪並不影響我們的生活。」

    「嗯。」

    陸羿把野豬扛下來，一傳十十傳百，全村的人都知道了，許多人擠在陸家院子裏看熱鬧。

    「陸羿，這麼大頭野豬，你怎麼安排？」

    「賣了。」

    「咱們鄉里鄉親的，你賣點豬肉給我得了。我沒銀錢，但是我有雞蛋，也有青菜，這些都可以換。」

    「李婆子，你還真是會打算盤。誰家沒有雞蛋？誰家沒有青菜？陸羿小子欠着這麼多債，你也好意思占他的便宜。」

    「起開起開！」蔣氏擠進來，看見院子裏那頭大野豬，眼睛都盯直了。「這麼大頭豬，我不要多了，你給我一半。」

    陸軒坐在輪椅上，這麼多人吵得他頭疼。

    可是鄉里鄉親的，人家也只是湊個熱鬧，他不好發作。

    蔣氏說這話簡直撞到他的槍口上。

    他陰陽怪氣地說道：「你誰呀？好大的臉面，張口就是半頭豬。別說半頭了，連豬毛都不會給你一根。」

    「陸羿，你可是我們慕家的孫女婿，孝敬長輩半頭豬怎麼了？難道不應該？」蔣氏尖着嗓子，大聲囔囔：「大家說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