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見了，內藏助大人。」

    面對佐佐成政那人畜無害的笑容，北條氏政壓下心頭的疑惑，恭恭敬敬地還禮。

    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頭。

    氏政心知佐佐成政不會在短時間內內殺掉自己，但殺掉是一回事，折磨又是另外一回事。佐佐成政做事心狠手辣，誰知道他會不會作出讓人髮指的殘暴舉動？

    「氏政大人這些天過得還好嗎？」

    成政依舊是人畜無害地，笑着問了這麼一個近乎白痴的問題，或者說……明知故問。

    「每天吃飯和睡覺都很準時，還能專心研習軍法謀略，可以說很好了，但是不方便運動，只怕再這麼下去，就要變成被內藏助大人所鄙視的酒囊飯袋了吧。」

    氏政沒有用一句「還不錯」來敷衍，反而是進行了詳細的說明，這讓佐佐成政多少有些疑惑。

    成政雖然不太了解戰國，但一些人一些事還是多少知道一點。

    後世的人們都說，後北條三代從北條早雲到北條氏康接近一百年的艱苦奮鬥，被北條氏政這個第四代給葬送掉了。

    身死國滅，外加絕嗣。

    因此，北條氏政也經常被人們認為是個沒本事的傢伙，好像他的失敗是天經地義、理所當然。

    佐佐成政本來也不了解北條氏政，但僅僅是面對面地跟氏政說了兩句話，就已經讓成政覺得眼前的這個年青人絕不簡單。

    氏政絕不是酒囊飯袋一個。

    唐澤山城的失敗，與其說是氏政統軍不利，不如說是他和景虎姐以有心算無備，不是氏政不給力，而是景虎姐太NB，直接開掛了。

    那麼……問題在於，北條氏政是否適合做下一任的北條家家督呢？

    「我想問氏政大人兩個問題，請務必認真思考，不用着急回答……一旦決定了答案之後，可以直接叫人去找我，我會儘快趕來的。」

    稍一思忖之後，成政就道出了今日的來意。

    北條氏政內心驚訝，但臉色不變，他今年還只有十八歲，卻已經相當老成。

    「內藏助請講，氏政一定知無不言。」

    「倘若由氏政大人繼承北條家的家督，大人是否會繼續侵攻關八州、制霸關東？」

    北條氏政一愣。

    他實在是想不出佐佐成政為何又明知故問。

    制霸關東是北條家一直以來的宏願，怎麼會因為換一個家督就會有所改變呢？

    但他聽到佐佐成政的第二個問題時，就忍不住地有些心驚膽跳。

    「長尾家絕不會縱容北條成勢……那麼問題來了，在我主長尾輝虎的干涉下，氏政大人是否仍然要貫徹後北條家的志向呢？」

    ……佐佐成政當然也知道北條家志在關八州，因此他的第一個問題可以說是不足為意，關鍵就在於第二問。

    在長尾輝虎的干涉下，他是否還會堅持貫徹後北條家的志向？

    他是否還會堅持制霸關八州？

    北條氏政當然想要堅持，他的真實想法如此，卻不代表必須就要說實話。

    可就算是他說了實話，又能怎樣？

    佐佐成政會因為這一句話就殺了他嗎？父親會因為他繼承了北條氏三代的夢想就將家督的位子傳給他嗎？

    就算他不去侵略關東的豪族和大名，就能阻止長尾家對北條氏的討伐嗎？

    只是數息的功夫，北條氏政想了很多，他恐懼、他害怕，他也因此而自豪和驕傲。

    ——答案再明顯不過了。

    如果自己只是想着固守父輩的基業，只怕根本活不到今天，早在館林城外就該切腹了吧。

    正因為那「關東霸者」的夢想支撐，他才毅然決定突圍。

    也正因身為北條家少主的驕傲，他才沒有在被囚禁的這段日子裏崩潰，反而修身養性，研習軍法。

    這一切……都因為他是後北條的繼承人，因為他是北條氏政啊！

    為什麼要攀登富士山呢？

    因為富士山就在那裏啊！

    將一切想得通透、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之後，氏政反而放鬆下來，輕輕地舒了一口氣。

    人最怕的就是沒有自知之明，不論是志在天下、還是祈求平安忙碌的生活，都是一種人生態度，而北條氏政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