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文魁 第五十四章 我不是作弊
更新:09-05 09:21 作者:幸福來敲門 分類:軍事小說
課後眾人的卷子,被貼至牆上,供大家評鑑。
這是書卷的規矩,以示公平。一般來說前三名的文章,會引來眾人駐足,可以拿他們破題,承題的思路與自己相互比較,揣摩對方文筆優劣,起到見賢思齊的作用。
上面會有林燎的點評,在寫的特別好的地方會用硃筆勾記,卷後附有點評,眾人可以從中獲益良多。
但這一次葉向高,餘子游,陳行貴這前三名的文章沒有一人看,外舍同窗全數擠到林延潮的卷子。
眾人表情都很精彩,不久就有一人拍腿道:「原來這就是大宗師,得意弟子文章,長見識了。」
說完拂袖而去。
另一人道「此人幾乎毫無時文根底可言,不說咱們外課生,就是外面社學隨便一蒙童都寫得比他好。」
「看來新來咱們外舍,就那福清囝厲害,此人不足為慮。」
餘子游,陳行貴二人在外聽了也是走到一個角落說話。
餘子游問道:「我實在是摸不透啊,陳兄你怎麼看?」
陳行貴道:「余兄,此人時文卷子咱們且不提,你看他的帖經,墨義,竟是沒有一處錯處。就算放之外舍,這一次朔望課,帖經,墨義全對的,也不過是八九人之數,其餘人多少也都會錯一些。」
「何況此人之墨義,與朱子集註上相對,沒有多一字,也沒有少一字,這點你辦不辦得到?」
無論書院,社學,對於帖經要求,是不能錯一字,而墨義就放寬了一些,當然能將朱子集注,一字不錯背下最好,但判題時,學生能答對主要幾點意思,個別詞字上的疏漏,先生也不太會故意判錯。
餘子游看了林延潮的卷子,果真他的墨義題,就如打小抄般,和朱子集註上寫的一字不易,這說明什麼,說明此人讀書極為認真,苛求自己到一個字都不能錯的地步。
一種不舒服的情緒,餘子游道:「童子試考得是時文,又不是帖經墨義,此子作得再好,也不過是死讀書罷了,時文不通,什麼都沒用。」
陳行貴笑着道:「余兄,你太在意了,倒是我看此人絕非一無是處,否則大宗師不會收他為弟子的。」
餘子游不屑地道:「寒門子弟有什麼背景,就算有,也不會勝過你我。外舍里,除了葉向高和陳兄你,是我對手,其他我都不放在眼底。」
同窗們評卷時的議論聲,林延潮都聽在耳里,心想這早點打破光環也好,免得整日萬眾矚目的,麻煩要緊,造成讀書分心就不好了。
待到評論的同窗都陸續走了,剩下都是拿着紙,將前幾名寫的好的卷子,連卷子和批註一併抄下,準備拿回去揣摩。之後書院就會將卷子回收回去,書樓會將弟子的卷子都抄錄一份,算是留檔。
林延潮則是走到葉向高等外舍弟子的卷子前站住。
旁人見林延潮,口中念念有詞,以為是他在讀,卻不知林延潮只是看一兩遍後,就已經將文章連批註都背下了,且一字不錯。
「林延潮,講郎找你!」
林延潮聽林燎找自己,心想自己已是背了前三名的卷子,已是夠了,當下邁步出門。
一旁弟子見林延潮走後,忙問:「劉兄,講郎找此人什麼事啊?」
「還有什麼事,林延潮倒霉了。」
「劉兄別賣關子,趕緊說來。」
「問什麼,等會就知道了。」說着兩人相視而笑。
林延潮去書齋找林燎也是有點忐忑,心想是不是這一次自己考得不好的緣故,不過林燎之前說自己只要帖經,墨義對了就好了,時文自己寫得好不好都無所謂的。若是他拿這個質問自己,自己就和他爭論。
書屋內,林燎端坐在桌案旁,身後依舊掛着一副朱子像。
「拜見先生。」
林燎板着張臉道:「延潮,你說你事先沒有讀過孟子一書,可是實話?」
「是啊,弟子於四書,只明大學章句一書。」
「那你考試是怎麼回事?帖經全對也就罷了,墨義竟也是一字不漏,莫非你來書院十四天內,就將孟子一書,及朱子集注都背下了嗎?」
林延潮挺委屈的,當下道:「先生,你當初不是與我說,朔望課時,時文的卷子我可以不答,但貼經,墨義不能錯。」
林燎想起自己確實有這麼一說,但是不過是讓林延潮努力向學,也沒有真指望他十四日內將這好幾萬字的內容,都是背得滾瓜爛熟,甚至一字不錯。
林燎站起身來道:「不錯,我是說過。」
林燎背過身去對着朱子像道:「我最後再問你一遍,你當着朱子像前告訴為師,你真是將孟子及朱子集注都背下了嗎?而不是朔望課時作弊的?」
林燎話說到最後一句,已是有了幾分嚴厲。
林延潮抬頭看了一眼朱子像,如實道:「賢人可鑑,我真的將孟子及朱子集注都背下,而不是作弊的。」
「好啊,」林燎轉過身來,重重拂袖目光盯着林延潮道,「你既是一口咬死,我就現在就考你,孟子滕文公上篇,你背得如何?」
林延潮當下道:「學生了如指掌,可以說倒背如流。」
在師長面前一點都不知謙虛為何物,還倒背如流,林燎氣笑道:「還倒背如流,好啊,你就將滕文公篇倒背給為師看看啊!」
林延潮:「學生,我。。。。。。」
一刻鐘過去了,一隻燕子撲騰着翅膀,離開了窩。
書屋裏林燎一副目瞪口呆的樣子,林延潮有那麼點難為情地道:「先生,我倒背完了。滕文公篇不過弟子恰好很熟而已,其他篇弟子可能就不那麼熟了。」
此子不僅真的倒背如流,還不錯一字,林燎將孟子一書合上,不死心地問了一句。「你真的才背了十四日?」
「嗯,之前有點印象吧,也不算只讀了十四日。」林延潮已是儘量說得很低調了。
林燎手腕一顫,難掩心底震撼,心道此子真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