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敏是土生土長的江陵人，戰亂的時候她祖父靠要飯為生，有能耐攢下了一筆錢，在江陵舊城區中心買了一塊地，蓋起自己的私房，然後安安心心做自己的小市民，在最敏感的時期，李敏這樣的家庭成分很吃香。她不愛學習，十七歲就沒再念高中，被分配到當時江陵汽車齒輪廠當工人，孔珏外表漂亮靚麗，性子潑辣，是廠里的一枝花，追求者排成長隊，她東挑西選，最後選中了那時在廠里當技術工的孔傑。

    年輕的孔傑沒有禿瓢，沒有發福，是一個清瘦帥氣的小伙子，為人老實木納，又因為家庭原因，挺受排擠。

    由於沈愛媛資本家的出身，中。央取消孔軍寧的軍銜和軍職，送他和沈愛媛去大西北勞動教養，當年孔傑才六歲，夫妻倆迫於無奈把他留在江陵，帶走了他們另一個尚在襁褓中的孩子，孔傑的妹妹，孔棠，這一走就是十七年。

    孔傑先開始跟着自己的祖父母艱難度日，各種冷眼冷語、饑寒交迫，不到兩年，祖父母相繼去世，在那個年代，去了西北，就等於音訊全無，孔傑找不到自己的父母，最後靠接濟度日，是吃大鍋飯長大的，沒正兒八經的讀過書，在工地上背過水泥袋，做過泥瓦匠，什麼髒話累活都幹過。

    組織上看他可憐，給他安排了工廠工作。後來孔軍寧和沈愛媛的罪名被取消，恢復原職，二十二歲時，孔傑才再次見到自己的父母和妹妹，雙方陌生的都認不出來了。

    在孔軍寧的安排下，孔傑去讀夜校，天天挑燈夜讀才只考取了大專文憑，接着借父母的關係，進入部隊院校學習入伍，再之後就留校當了一名老師。

    也許是因為孔傑幼年流浪，遭受過毆打，頭受了傷，他性格內向而且腦子不靈光，老師沒做幾年就被調去後勤部門，任物資處處長，那是個不用動腦子的閒差，如果不是孔軍寧，這等好職位也輪不到孔傑頭上。孔傑這個處長一干就是二十五年，沒有升過職，沒有調過級，拿着一份小康的工資，安逸度日。與他同年入伍的幹部，如今最低也是軍級幹部，而他始終還是個小處長。

    李敏和孔傑結婚時，孔傑一貧如洗，住在破舊的筒子樓里，不到八平米的房間裏只有一張彈簧床，一張殘舊的木桌和一隻小板凳，沒有一樣電器。李敏就這樣不顧家人反對嫁過來了。夫妻倆就着工廠里微薄的工資，經營着自己拮据的小日子，李敏的抱怨和後悔不會少，有時還打罵孔傑。

    直到孔軍寧夫婦回來認子，他們家的生活水平才得到提高，而且是飛躍似的提高，他們搬進了帶花園的大房子，有了電視、冰箱、洗衣機，她成了人人羨慕的對象，生了孩子後，就辭職，安心在家當全職太太。

    即便過上富足的生活，李敏仍然改不掉自己典型的小市民思想，她自私自利、斤斤計較、愛嚼舌根，孔珏性格上很多地方都遺傳自她。

    就孔珏和楊少一分手這件事，她比孔珏自己還生氣，斥責她不中用，抓不住好男人。

    孔傑一說這分手費，她更來氣，「和他結婚，你就是官太太，什麼也不用愁，現在好了，到嘴邊的肥肉沒了。」

    「哎呀，你們兩個煩不煩，天天說，天天說，跟祥林嫂一樣，」孔珏煩躁，她氣色很不好，蠟白的，沒化妝，眼睛一點神采也沒有，皮膚也是黯淡的，「你們再提楊少一，我就死給你們看。」

    孔珏着實被慣壞了，最喜歡用這句話威脅自己的父母，孔傑和李敏也受用，不再說她。孔珏上樓把自己關在房間裏。

    這時，一輛跑車停在外面，李敏眼尖，認出是付曉的車，喜道，「曉曉來了，就這孩子還記得小珏的好，要我說啊，小珏嫁給他更好，他們家多有錢啊。」

    「俗不可耐，」孔傑說妻子，戴上老花眼鏡，去客廳看報紙了。

    李敏給付曉開門，「李阿姨，小珏在嗎？」付曉的神情很急。

    「在，她在樓上。」

    李敏話剛說完，付曉就側過身，擠進屋裏，匆匆上了樓。

    「這是怎麼了？冒冒失失的，」李敏莫名其妙。

    付曉用力打敲孔珏屋門

    「快開門，你快開門。」

    「幹什麼呀，大中午的吵什麼吵。」孔珏不耐煩的出來，付曉推着她的肩膀就進了屋，重重把門帶上。

    孔珏才發現付曉的臉色不對勁，「你怎麼了？」

    「我問你，青秀招標的事，你是不是還留了一手。」

    孔珏一頭霧水，「什麼留一手，底價我不是已經告訴你了嗎？你還有什麼不滿？」

    付曉知道她最喜歡裝無辜裝委屈，有點小嬌氣，有點小調皮，以前他愛死她這一點，可是此刻，他沒有心情和她打情罵俏，陰着眼睛說，「你和楊少一聯合起來設計我，那根本是塊沒用的地皮。」

    「我根本就不懂你在說什麼亂七八糟的，你發神經啊，」孔珏本來都夠煩了，付曉還給她添亂。

    地皮報價當然不是楊少一親口告訴孔珏的，在她開口問他之前，他們就鬧翻了。楊少一生日那天晚上，他憤怒的開車離開，卻把自己的公文包落在別墅里。

    孔珏打開了包，看見了裏面的文件，恰恰就是青秀招標的資料，她把數字記下來，又放好放在原處，第二天楊少一回來拿走公文包，不知道孔珏動了自己的東西。

    「你還給我裝傻，那塊地廢了，政府要建火車站，我投進去的錢全打了水漂，」付曉完全不相信孔珏了，他認定孔珏是楊少一的同謀，兩個合夥害他，但他更氣憤的卻是孔珏利用他對她的感情欺騙他，他對她失望透頂，再回想兩年來他們偷偷摸摸不能見人的奸。情，他的憤怒、嫉妒、忿恨在這一刻全爆發了。

    他雙手抓住她的肩膀，質問她，「你對得起我嗎？對得起我的感情嗎？對得起我花在你身上的錢嗎？你到底有沒有心啊。」

    孔珏也被付曉猙獰的模樣嚇到了，她拼命掙扎，付曉的力氣很大，她又踢打他，帶長指甲的手指劃破了付曉的臉，流出血。

    付曉把她狠狠往地上一扔，朝她腹部踢了一腳。

    「啊，」孔珏突然慘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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