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君含倒是一點兒都不擔心,她這個五妹平時看着是有幾分任性。可是,真到了正式場合,又什麼時候見她出過丑?人情世故上倒是比她這個四姐還肯顧及場面,不像林君含帥性而為,很多情緒都寫在臉上。
於是說:「你們就放心的讓君夢去吧,再囑咐下去天就要黑了,耽誤了見面的時間,君夢怕會恨死我們。」
林君夢轉首瞪她:「四姐,你又取笑我了。」
林君含淺笑道:「看不出我是在替你爭取時間麼。」
付江沅的副官此時恭敬道:「四小說得極是,從青雲城到江城還有一段路程,為了安全起見,現在就動身吧五小姐。」
現在天下不太平,天黑抵達就不好了。
林望成便道:「現在就出發吧。」
林君夢只讓下人簡單的收拾了幾件行裝,張孝全來時就說過了付江沅已經差人將一切準備妥當。肯對一個女孩子這樣細心,聽起就讓人動容。
車子在衛兵的護送下駛出督軍府。
林望成收回視線道:「君含,你跟爸爸來一下。」
兩人款步去了書房,下人端着茶水進來,林望成囑咐:「都退下去吧,不要進來打擾。」
林君含坐在沙發上問他:「爸爸,出什麼事了嗎?」
林望成這兩年身體堪虞,稍一憂心就能看出臉色欠佳。攥拳咳了一聲,只說:「聽說梁景真找過你了。」
林君含的心裏也是微微一動,氛圍陡然凝重。
「爸爸,你想說什麼?」
林望成捏緊了拳頭,他當然是擔心,這兩年綏軍內外交困,而他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千金的擔子都落到了她一人肩上。做為父親不心疼她是假的,卻又對她寄於重望。重重的嘆一口氣:「景真是我看着長大的,那孩子天資聰穎,一直倒是很得我的歡心。可是,現在局勢緊張,爸爸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我只怕……」
「爸爸,你不要想太多。」林君含極鎮定地打斷他的話,她知道他在擔心什麼。只說:「梁景真和他父親一直不和,我想他總不至於跟我們林家為敵。」
林君含精緻的眼角閃過銳不可擋的光茫,那一股子凌厲和殺伐直看得人心驚。她雖然是個女人,卻一點兒都不比男人差。江山想在林家的手裏移主豈是那麼輕巧的事。
林望成望着她沉吟:「他們畢竟是父子,危難時刻會迅速的擰成一股繩。而梁瓊私下裏的小動作一直不曾停止,由其我身子骨大不如前開始,他越發張狂,有時就連我都不放在眼裏。我只怕他們父子齊心,將來會變成你的困擾。」
林君含緩緩臨摹茶杯邊緣,杯中翡綠的葉子悠悠的打着旋。室內靜寂幾秒,她若有所思的抬起頭來:「梁景真現在任司令,梁瓊又是開牙建府的元老,如若由他提出來要梁景真去駐守邊防要地,我一定無權說出阻撓的話來,到時候你不要鬆口。」
否則一旦缺口打開了,里接內應,她可能真的沒辦法掌控大局了。
林望成不住點頭:「這是自然。」又說:「你五妹此刻去江城去得妙,過幾日你便聲稱去接她回來。到時候不防見一見老督軍,探探對方的口風。」
林君含連忙應:「我知道了。」
汽車一路上只在快出綏州地界的時候停歇下來休息了一次,一盞茶的工夫便又重新上路。所以天將蒙蒙黑,就已抵達了林府。
只是天氣不好,進江城不久就開始下雨。雨水打在車窗上,密密麻麻圓潤的水珠暈染開,瞬間連成一片,從車內望出去,整個世界模糊不清。
此刻汽車已經開進林府,鏤花大門徐徐打開,兩側崗哨立在風雨中微然不動,活像兩尊雕像。
張孝全忽然說了句:「三少已經等着五小姐了。」
林君夢向前張望出去,林府內燈火通徹,雨中散着幽暗的光,每一盞都昏黃如月。
付江沅擎傘站在細雨中等她,月白長衫上折射出細碎的微光。一張清俊的臉隱在傘下,看得不甚清楚。林君夢身體前傾,想將人看得更清楚一些。
汽車駛近後停下,張孝全將車門打開,說了句:「五小姐,請下車吧。」
林君夢黑漆面的小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看到付江沅後,心內蕩漾起漣漪,一圈圈的四散開去,心房上每一個褶皺都漾着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