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兒娘的墳塋就在水田的地邊上，是一個不大的土堆墳頭，墳前無碑，只有一塊石案，供祭奠時擺放祭品所用。墳後有兩棵柏樹，是去年春天的時候，然兒移栽過來的，僅有青蓮手腕粗細，高矮和然兒差不多。由於然兒時常過來清理，娘的墳頭上沒有一棵雜草。

    然兒至今還記得，娘臨死前對自己的囑咐。

    &兒，娘死後，去村子裏請李爺爺，就說是娘的意思，把娘葬在水田邊的高處。娘要看着然兒長大，不要花錢立碑。清明，七月十五，十月一日，過年的時候，然兒也不要買紙錢香燭，只要到娘墳前磕個頭，讓娘看看然兒就好。這裏民風淳樸，然兒未成年前，不可輕易離開此地。」

    第二天，然兒領着青蓮到夏村的小鋪，買了香、紙錢、一盒桃酥，回到家裏，又煮了六個雞蛋，提上盛開水的陶罐，以及兩隻碗。都裝到竹籃子裏，然兒挎着籃子，牽着青蓮的小手，大黃也搖着尾巴跟在後面，一起來到娘的墳前。先是把桃酥和雞蛋擺放在石案上，再倒了兩碗清水，也擺上石案。點起三炷香，插在石案後面的土裏。之後，用手捧了幾捧新土，撒在娘的墳頭上。拉青蓮在石案前席地而坐，然兒輕輕對着墳頭說着：

    &再過一個月就是然兒九歲的生日了，然兒好想娘啊。今天然兒給娘帶來一個新閨女，她叫青蓮，是然兒去西泠湖畔賣雞蛋時，撿來的，青蓮也無父無母，孤身一人。以後然兒會好好照顧青蓮，我們姐妹相依為命，一定平安長大，不讓娘擔心。」

    說到這裏，然兒已經泣不成聲，青蓮也在旁邊抽泣着。歇了會，然兒接着說道;

    &記得每年清明節這天，娘都會給然兒煮雞蛋吃，今天然兒也給娘煮了雞蛋，娘多吃幾個吧。然兒沒有忘記娘的囑咐，娘說不讓然兒買祭品，今年然兒沒有聽娘的。前幾天然兒用娘教的法子，醃了不少酸筍，拿到楊莊集市上，被周記酒鋪看中，一壇給四十文錢，買然兒全部的醃酸筍。現在然兒買得起給娘的祭品了。」

    &蓮過來，給娘磕個頭，讓娘見見青蓮。」

    青蓮很聽話地往前挪了挪，和然兒一起跪下，對着墳頭磕了頭。青蓮也學着然兒的樣子，對着墳頭說道：

    &姐姐答應我，我也可以叫你娘了。姐姐對我很好，很疼青蓮，以後青蓮長大了也會疼姐姐的。娘放心，青蓮會聽姐姐的話，不給姐姐添麻煩。」

    兩人磕完頭，再次坐在地上，青蓮問然兒道：

    &姐給青蓮講講娘的故事好嗎？」

    &娘長得很好看，是然兒見過的最好看的女人，只是娘的身體略顯纖弱了些。娘喜歡穿月白色的長裙，渾身上下總是收拾的很乾淨，很清爽。娘不喜說話，臉色總是淡淡的。不論對然兒，還是對別人，都是十分溫和。從沒見娘發過脾氣，就是姐姐淘氣了，娘也是和顏悅色地講道理。」

    講着的時候，然兒兩眼望着墳頭，似乎要穿透墳頭上的土，看到裏面一樣。

    &不僅漂亮，還很聰明。能寫一手好字，還能繡花。娘的繡品拿到集市上，富人家都爭搶着買。只是娘並不總繡，每當缺錢了，才繡一兩幅，拿去換錢度日。不然，娘生病的時候，就不會沒錢請醫生買藥了。」

    然兒說到這裏，再次頓住了。想起娘沒有用那十兩銀子看病，而是暗中留下來給自己，然兒一直十分不解。當時娘去世前，告訴然兒還有十兩銀子的時候，然兒曾經質問娘：

    &既然還有銀子，為什麼不拿出來看病？」

    &兒不要怪娘，娘的病自己清楚，那十兩銀子根本無濟於事。娘也捨不得然兒，豈會為了十兩銀子就舍然兒而去？」

    &姐，娘得的什麼病？」

    然兒搖了搖頭說：

    &姐也不知道，不知道娘自己知道不，反正一直沒有誰告訴過姐姐。村子裏的郎中也來過，卻看不出娘得的是什麼病。娘的身體，一直很瘦弱，到最後幾年，瘦的越來越厲害，吃飯很少。娘總說自己吃不下，沒有胃口。」

    然兒一邊給青蓮講着娘的事情，一邊不忘觀察石案後的香。看到三炷香就要燃盡，便對青蓮說：

    &妹再隨姐姐給娘磕個頭，給娘燒了紙錢，我們就回去吧。」

    磕完頭，點燃紙錢後，見紙灰紛紛飛起在空中，盤旋了一會才向四處飄去。青蓮仰着小臉問然兒：

    &姐你看，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