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王寡女 坑深084米你來,我就在
墨九騎上馬兒就跑,只選擇了與蕭乾的反方向。其實她便沒有目的地。以前聽說「天下之大,竟無容身之地」這話時,她只覺矯情,可切身感受,卻又有一番滋味兒。
她搶的是墨妄那匹馬,應當是一行人裏面最好的一匹,一開始還有人邊追邊喊,但很快就在她沒有規律的東竄西竄中甩丟了……墨九這個人脾氣其實不倔,大多時候很好說話,可一旦倔起來,莫說九頭牛,就是九隻老虎都拉不回來。
沒有發現追兵,她放慢了馬步。
她並不是一個莽撞之人。
入宮不過兩三天,就經歷了這樣多翻天覆地的變化,她需要時間好好想一想。理順思緒,並看清未來的路。
孔陰陽是謝忱的人無疑,那巽墓里的機關改制,以及荊棘園的機關從現在的情況分析,大抵可以確認是孔陰陽做的了。可她仍有一事不明:在暖閣里,她從頭到尾沒有聽見皇帝和謝忱,包括孔陰陽提起開啟祭天台的鑰匙——仕女玉雕。
這就奇怪了,是他們知道千字引,卻不知仕女玉雕?還是他們不願意提及這個敏感的問題?
墨九隱隱覺得不對,但目前來看,又沒有發現有什麼破綻。至少,有一個仕女玉雕在她手上,整個過程居然無人詢問,也無人向她追討,讓她交還給墨家矩子,或者上交朝廷。
又或者,皇帝還不知道這件事?畢竟當初坎墓冰室的事,只有她和蕭六郎知情,後來她也只告訴過墨妄。
她一邊亂七八糟的想着,一邊漫無目的策馬走着。入冬了,天亮得晚,也不知走了多久,天際還是黑壓壓一片,壓抑、低沉。
等她從混亂的思維中回神,發現馬兒正停在城郊,一個熟悉的三岔路口。
路邊,兩排楓樹凋零的葉,在暗夜中風舞。菊花台她只去過一次,是辜二帶她去的,原本印象不深。可當初曾打馬走到里,她記得從楓樹中間穿過去,便是菊花台了。
菊花台外,很安靜。
門口兩盞風燈,光暈很淺,照得不太遠,宅子裏頭似乎也有零星的幾絲燈火,悠悠的光線,讓這一片土地有額外的暖意。
她看着那風燈,摸了摸肚皮,似乎聞到了食物的香味兒,不由吸了吸鼻子。她並不曾特意來找東寂,可這樣的湊巧,也許因了一種下意識的行為……她想吃。
她不舒服的時候,就想吃。
可雖然她想吃,卻邁不開腳。
落魄時找朋友討一口酒喝,本是沒有什麼的,但經了金瑞殿暖閣的事後,她突然有些拿不定主意了。東寂對她的好,是不是也因為千字引?畢竟東寂的身份,至今還是一個不太確實的「謎」。
人都討厭被人利用。
可一個人連被人利用的價值都沒有了,而且突然被人拋棄,成了一個十足的閒人,一個真正的活寡婦——她發現比沒有利用價值更慘。
默默立了一會,她調轉了馬頭。
這會兒上去敲門,怎麼說?……一副喪家之犬的樣子找上門來要吃的,也沒有面子了。
「嗖!」
風燈的火光中,有一團黑乎乎的陰影從她的身後飛了過來,衝到她的馬兒前面,又往前飛出一段距離,然後栽落在地上。
暗器?
她一驚,下意識回頭。
院門側面的竹林芭蕉的暗影有一個人,慢慢朝她的方向走了過來。
看他的樣子,是個身形修長的男子,只面部表情有些詭異,醜陋得不像一個正常人,這大晚上的看了,驚悚效果太強烈,視覺衝擊力也很大,墨九瞪大眼睛:「何人在這兒裝神弄鬼?」
那人似輕笑一聲,「花明月暗籠輕霧,今宵好向郎邊去。」
輕輕吟完兩句詩,見墨九不言不語,也不知聽明白沒有,他又上前兩步,微笑問:「都走到家門口了,為何不入?這樣豈非浪費我一番苦心備下的美食?」
墨九緊緊抿着嘴巴,看清了他臉上原來戴了一副類似鍾馗的面具,不答,反問:「一個人為什麼要有兩張臉?」
東寂一怔,緩緩取下那張做工精緻的鐘馗面具,輕笑道:「今日為何這般不經玩笑?這是面具,原只為逗你一樂,你既不喜,不要也置。」
墨九坐在馬上,斜着眼看他將面具丟棄,唇角彎出一個笑容來,「你明知我問的不是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