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富貴 第8章 老朽別無所求
看着丁謂和徐平一前一後進入驛館,任守忠只覺得萬念俱灰。~
太后怎麼就駕崩了呢?說好的大宋武則天呢?從二人為聖,到日月當空,不都是一步一步沿着武則天的路走過來了嗎?武則天六十七歲登基,還當了十五年皇帝呢,太后才六十六歲啊,怎麼就不活到八十六歲呢!自己這幫兄弟還等着隨太后從龍成功,飛黃騰達呢!
劉太后身邊的這群內侍不是傻,而是腦子壞掉了,一心就想着劉太后總有一天會沿着前唐武則天的軌跡登上帝位,自己隨着一步登天。所以他們不在乎外朝大臣的態度,甚至連小皇帝都不放在眼裏,那個生育皇帝的宸妃更加早已不知忘到了什麼地方。除了劉太后,他們誰也不認。
然而忽然之間,太后就撒手去了,留下了這一群把朝廷內外全得罪了個遍的上御藥內侍。
任守忠自己都知道,太后一去,又半路殺個皇上親生母親出來,現在京城裏不知有多少人對他們咬牙切齒。
升起來的太陽白花花的,帶着慘白的顏色,看一眼都覺得瘮得慌。
本以為在道州可以好好收拾收拾徐平,不經意間,自己卻一下成了喪家狗。徐平跟李用和的關係任守忠多少也有耳聞,特別是去年宸妃去世鬧得沸沸揚揚,呂夷簡堵在宮門口堅決讓走正門,以禮下葬。那麼大的事情,在宮裏但凡有點地位的都隱約有所耳聞,也就是小皇帝一直是個老實孩子,劉太后又管得嚴,不然連他都要起疑心了。
有太后在,連李用和他們都不放在眼裏。更何況是徐平。但太后一去,任守忠驀然發現,如今徐平的一句話可能就會要了他的命。
身為內侍,連讓御史為自己說話的機會都沒有,搞不好一頓板子就打死了。任守忠只覺得天旋地轉,前途一片黯淡。
徐平倒還沒想明自己跟皇帝扯上了什麼關係。李用和自然是熟得不能再熟,但他沒仔細聽丁謂的話,還沒反應過來。現在********,徐平只是想着怎麼對付眼前的這位丁相公,不讓他把自己帶到溝里去。
一個讓天下臣僚都聞之色變的人物,徐平還沒傻到認為自己可以跟他耍心眼,一不小心,就會被這老頭連骨頭都吃了。惟有小心應付,任他花言巧語。自己緊守本心。
進了驛館,驛丞把兩人引到客廳。他是早看過邸報的,只是因為自己身份卑微,昨天由着任守忠耍威風,丁謂一來,就知道任守忠已不足慮。
徐平和丁謂分賓主坐下,驛卒過來上了茶,兩人隨便閒談。
丁謂隨口問着徐平這一路上的景況。徐平小心地仔細回答,絲毫不敢懈怠。路上都官員迎來送往。本就都是平常事。
丁謂聽着,喝過了茶道:「太后三月底崩殂,有遺詔喪事從簡,章運使又到欽州巡視,怪不得你們在廣西路還沒得到消息。」
徐平也明白過來,廣南西路沿邊。朝旨並沒有直接下發到各州軍,而是先到轉運使那裏,再酌情通知地方。荊湖南路這裏則知道早一些,只是不知道全州知州馬忠方為何沒有提起,或許那是個武臣。腦子太疏闊了些。
閒聊一陣,丁謂像是隨口說道:「雲行啊,如今皇上親政,你有何打算啊?朝里正是用人之際,你大有可為!」
徐平道:「我先前惡了樞密院,朝廷讓在道州候旨。自然是在這裏等旨意下來,我們做臣子的,不過按旨意辦事罷了。」
「樞密院?此一時彼一時了!」丁謂微微搖頭,「嶺南到朝廷,路程六千里,來回數月,給你下那道旨意的時候,朝里還不知道你連交趾國王都一起擒獲了。如今你立有如此大功,豈能不獲重要!」
「做臣子的,怎麼敢妄自揣測聖意?左右就是候旨罷了。」
朝廷的事情,丁謂比自己看得透,徐平哪敢在他面前班門弄爺,反正就是裝傻,再怎麼問也就是一句在道州待旨。
丁謂神色不變,見徐平口風緊,便把話題轉到李用和身上。
「聽京師傳言,李用和太尉幼時貧困,全靠令尊生來具菩薩心,才救活他的性命,有了今天。不知事情究竟如何?」
徐平道:「小事而已,那時我阿爹還挑着擔子在京城賣酒,一日清早看見了病在路邊的李世叔,帶回家求醫問藥。對了,剛才相公說李宸妃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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