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富貴 第58章 軍政結合_頁2
石延年知道徐平最近事務繁忙,見他還要抽空到納質院去,不由好奇:「節帥,納質院裏關的左右不過是一些蕃落質子,多是熟戶。要作亂的禹藏花麻所部並沒有人在那裏,怎麼想起來要去看?你軍務繁忙,若是沒有其他的事,我帶王途過去即可。」
徐平笑了笑,對石延年道:「納質院裏不只是關着質子,還有張載在那裏搞井田制,有點意思。井田推向全國自然是不可能,但對營田務來說,合不合適又是兩說,該去看看。」
井田制是不是周朝真正實行的制度,廣不廣泛,還要兩說。真正把這制度提出來,上升到天下根本的高度,應該是始自孟子,所謂「仁政必自經界始」。
張載對井田制度非常痴迷,認為是解決現在國家遇到的問題的根本方法。這包括兩個方面,一是收天下土地為國有,然後按戶平均分配土地,即井田制中的一夫百畝。但他跟李覯一樣,都認為公田沒有必要存在,直接改為收稅就可以。另一個方面,實行井田制後可以寓兵於政,軍政合一,使用軍隊編制管理農業。按照軍隊的組織結構,平時務農,遇到戰事則放下鋤頭拿起武器去打仗。
徐平總覺得這兩人的井田理論似曾相識,仔細想一想,這不就是他前世的土改?歷史上張載對此可不是空想,而是一生都致力於付諸實踐,當然最終沒有成果罷了。那歷史上宋朝有沒有這樣做呢?在王朝滅亡的前夜他們真地付諸實踐了,結果並沒有挽救國家,只是在蒙古人佔領南宋之後省了一番功夫,直接把宋朝收上來國有的土地賞賜下去了。
歷史唯物主義講生產力決定生產關係,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有一點非常重要,那就是這是客觀規律,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為什麼封建國家代表了地主的階級利益?從統治者本身就是地主這方面去解釋非常好笑,是以主觀唯心主義的方法去解讀客觀唯物的歷史規律,把歷史規律庸俗化、簡單化。
封建國家代表地主階級利益之所以是客觀規律,是因為受生產力水平的限制,必須從地主階級的立場出發去施政,才能保證國家的穩定發展,跟施政者自己是不是地主並沒有關係。現在想想,前世學過的歷史課本上講階級對立,非要講哪些官員擁有多少土地沒有什麼意義。按照課本一開始講的歷史唯物主義觀點,應該是從生產力水平,分析當時的社會基礎,國家不代表地主階級的立場,會引起更大的混亂,這才是唯物的觀點。
生產力發展,出現了私有制,農業生產力水平的限制,以一家一戶的小農生產方式可以獲得最高的效率。但在這種生產力水平上,政權直接管理一家一戶的農民不現實,管理成本社會無法負擔,只有利用地主階級在中間作為輔助,除低管理成本才可以。
政治基礎是建立在生產力水平上的,生產力沒有革命性的發展,不管是李覯和張載的井田制,還是把土改拿到這個年代來,都是空中樓閣。強行推行下去,只會引起更大的混亂。徐平前世的土改,生產力不夠就是直接把土地分下去還是一家一戶,生產力起來了便就改為集體勞動。集體動動那是建立在拖拉機、脫粒機等大農具大規模推廣的其礎上,一旦開始分包到戶,這些大農具分到幾戶人家所有,便就以此為基礎形成農業互助小組。這些大農具損壞之後,互助小組也土崩瓦解,徹底以戶為單位進行生產勞動了。
這個年代當然沒有進行井田制或者土改,進行農業集體勞動的生產力基礎,強行那樣做只會適得其反,引起更大的動盪,造成農業生產的後退。徐平對此心知肚明,他之所以支持張載,是不知道經過自己的農具改良和農業技術革新之後,以國家之力支持的營田務有沒有這個生產力基礎,可以在某個範圍內進行這種改革,同時寓軍於政。
如果這一點能夠做到,則職業化的軍隊就可以跟營田務結合起來,戰時擴軍,和平年代把軍人撒到營田務中去。既解決了朝廷的疑慮,也保持軍隊的戰鬥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