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往低處流，這是世間的常理。

    也因為這個常理，河流通常都會從山峰流下，在經過了漫長的路途之後，流入大海。

    可是這裏，卻出現了一個意外。

    這條承載着眾多雛人偶的厄運之河，在迴轉騰挪之後，朝着一座深山的山腹處流去。

    白井月踏過幽靜的山路、避開巡視的妖怪、順着河流來到了一個看上去十分深邃的山洞之外。

    淡淡的歌聲，從山洞中飄散了出來。

    聽到這歌聲，白井月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測，隨後一腳踏入山洞之中。

    最先引入眼帘的，便是昏暗的山洞中那一抹鮮紅。

    看似空曠的鐘乳石洞，內部崎嶇嶙峋，仔細一看，完全沒有落腳的地方。

    但是，有一條路，直通鐘乳石洞的地步，那正是流至此處的河流。順着筆直的河流、亦是惟一一條通途，白井月來到了鐘乳石洞的最底部。

    在這裏，一汪墨色的水池，在不斷旋轉。

    並非是這裏的地形奇異，水池之所以旋轉，是因為在水池之上，一個紅色的身影踏水而行。

    白皙的腳趾，在水面上輕輕摩擦，少女來回地旋轉，仿佛是一個陀螺一樣，不斷地形成縷縷微風，將黑色的水池完全包裹在內。

    隨着少女的迴旋，紅色的和服不斷地在水面上掀起波紋，在黑色的水池上擴散開來。

    一頭淺綠色的頭髮，隨着少女的舞動，在空中飛揚。

    輕靈的歌聲，正是從這位少女的口中傳出。

    或許是白井月的到來驚擾到了這位少女，少女的歌聲戛然而止，然而少女依舊沒有停止自己旋轉的動作。

    「你···你是誰？」

    有些輕柔得過分的聲音，從少女的口中傳出，而不斷迴旋的同時，少女的目光也是不斷朝着白井月這邊看來。

    白井月打量了一會兒少女，隨後又看了看少女身後的空地上一大堆人類製作的雛人偶，最後微笑着回答：「我的名字是白井月。很高興見到你，匯聚厄運的神明小·姐。」

    少女的名字叫做鍵山雛。原本應該算是付喪神吧，是從聚集在這裏，帶走厄運的無數雛人偶中偶然誕生的妖怪。

    然而，當她開始本能地聚集這些雛人偶身上的厄運時，事情便發生了變化。

    任何一樣事物在某一方面達到一定程度、超越了界限之後，便可以抵達規則的領域。

    當無數民眾相信雛人偶可以帶走厄運之後，雛人偶這一物種便具備了成神的可能。

    而鍵山雛從吸收厄運的那一刻起，便成為了神明的候選人。

    本來鍵山雛是不夠格的，因為流到這裏的河流就只有這一條，最終匯聚到這裏的雛人偶實在是少得可憐，但是其他河流的終點雛人偶更是稀少。

    那些河流最後都流入了大海，相對於大海來說，那些許雛人偶真的掀不起什麼浪花，反而是鍵山雛這裏，早早化形，並開始收集信仰。

    在整個日·本都沒有人和她爭奪位置的情況下，鍵山雛理所當然地成為了真正的神明——收集厄運、看守厄運的神明。

    如此一來，之前那個老太太為什麼會有那樣的運勢，也就可以理解了。

    據那位老太太所說，很多雛人偶會卡在她家門口的轉角處，而老太太遇上這種情況的時候便會幫助那些卡住的人偶繼續朝着下游飄去。

    老太太的這種行為相當於幫助鍵山雛收集信仰。

    而最為關鍵的是，老太太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還是一個少女！也就是說，那位老太太實際上也算是鍵山雛的信徒！

    當她從河流中撿起雛人偶，並將其拋回水中的時候，自然而然地帶出了一絲自己的厄運。

    長年累月下來，老太太便與那個阻擋了很多雛人偶的轉角建立起了聯繫。

    自那之後，老太太的厄運會逐漸轉移到轉角上，隨後順着河流來到鍵山雛這裏，為鍵山雛提供力量的同時，提供信仰。

    不得不說，老太太的際遇有些太過巧合了，而正是這種巧合，讓老太太這種逆天的運氣存在了下去。

    可惜，這種逆天的運氣是無法複製的，如果白井月按照老太太的行為去故意塑造幸運之人，就算成功了，也意義不大。

    信仰神明之人，基本上已經斷絕了通往規則級的道路。不是每個人都和蘿拉一樣，信仰的是自己幻想出的神明。

    為了這種幸運，放棄通往規則級的可能，根本得不償失。

    「你···你是人類？不···不要靠近我！」

    看到白井月一步步地靠近，少女有些驚慌，並非是害怕，而是擔心。

    身為收集厄運的神明，少女很清楚，自己周身旋轉着的厄運有着多麼可怕的效果。

    哪怕只是一丁點，都足以致人死地。

    為了約束這些厄運不流傳出去，她在這裏不斷地旋轉，將所有厄運聚集到自己身邊，然而她依舊是無法完全約束這些厄運。只要有人靠近，依舊會被這些厄運沾染。

    輕則大病一場，重則災禍橫行！

    「如果說你是擔心我會傷害你，那麼不用擔心，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們是同類。如果你是擔心我沾染這些厄運，那麼就更不用在意了，這些厄運，對我無效。」

    白井月一步踏入深黑色的水池，好似是水滴入油鍋似的，頓時掀起一陣波瀾。

    鍵山雛瞪大了雙眼，黑色的厄運之水糾纏而上，眨眼之間就要將眼前這個男人淹沒，然而這些厄運還沒有觸及這個男人，就突然停滯，最後好似冰塊一般，碎裂，跌落。

    鍵山雛愣在了那裏，甚至停止了旋轉。

    這也難怪。畢竟她眼前的這一幕，太超乎她想像了。

    水被凍結，這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那些厄運只不過是存在於水中而已，實際上和水毫無關聯！凍結了水，是不可能對厄運這種無形的物質造成影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