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美人志 第六十三節 狡兔三窟
畫舫內陷入一片沉寂,唯有湖風掠過捲起幕簾的聲音浮蕩在艙中。良久,一聲清脆的盞蓋碰碗聲驚破沉默,當眾人矚目望去,面南背北當中而坐的肥胖男子卻不緊不慢的端起茶盞細細的抿了一口,「好茶,武夷大紅袍果然妙極,謝老大,啥時候也在送我幾兩,如何?」
「廖大人,這都啥光景了,您還有興趣談論茶道?等咱們過了這一難關,別說幾兩,待我將那幾棵懸崖上的茶樹包了全數送給您又如何?」這等時候聽得肥胖男子還有興致談論茶道,一旁的中年紳士啼笑皆非,卻又不好不答話,只有苦笑着應承,「就只怕正如錢老所說,咱們這幾家到那時候還能剩下幾家呢?」
淡淡的搖搖頭,肥胖男子放下茶盞,咂着嘴道:「也別那麼悲觀,現在大伙兒來不就是想商量一個解決之道麼?時局變化雖快,不過萬變不離其宗,江南這片土地始終還是要有人來扛起大旗,總不成打仗就不吃飯不穿了吧?」
「廖大人,您哪裏知道我們的苦處。以我謝家來說吧,咱謝家以河運起家,泉州府是我們謝家的基地現在河海聯運,運輸業是我謝家的根基所在,可是現在東海戰亂,金陵這個最重要碼頭已經落入了大殿下手中,而北方燕雲與東海兩郡稅賦已經翻了一倍,而且由於局勢緊張,治安形勢也曰趨嚴峻,我的船隊已經連續兩次被劫,我家賠償的金額已經超過了五十萬金幣;南面,米蘭人的船隊有米蘭王家艦隊護航巡邏,安全無虞,商家都逐漸轉投米蘭商人的船隊,我謝家生意大受影響;西面五湖一樣不穩,帝國與馬其汗人交替控制溫寧,而安慶、岳陽的控制權又在六殿下和三殿下之間換手,過境關稅高得驚人,九江落在一個太平餘孽手中,情形反倒賽過其他幾府,謝家現在完全是在苦苦支撐,別說六殿下還在大肆索要捐厘,就是不要,我看這生意也維持不了多久了。」中年紳士說完,搖頭嘆息不止。
「是啊,廖大人,我們周家情形和謝兄所說的也大同小異,大伙兒都知道我周傳南只做一樣生意,那就是鹽,鹽從哪兒來?不就是靠海邊鹽場麼?現在東海郡境內的鹽場已經被大殿下扣留,我派人去交涉,沒有任何回音,五湖戰亂,河朔路阻,關西那邊的鹽運過來價格上漲了八成;維揚這邊倉庫里的存貨已經告罄,我從金華那邊緊急調運了一批貨過來,可在半路上被楚王府新成立的什麼稅檢司攔住,非要按百抽十抽取什麼戰時厘金,我這可是倉庫之間轉運,有沒有買賣,怎麼會要抽取厘金?這簡直是千古奇談,可每人聽你的。抽就抽了唄,還沒到維揚,又接到楚王府新成立的專賣商品管理署通知,所有專賣商品一律由楚王府專賣署統管,原來郡守府頒發的專賣許可證一律廢止,需要重新申領,我購得的三年專賣權不到一年時間就作廢不說,而且新的專賣權價格比原來在郡守府買的漲了兩倍,這到底還要不要人做生意啊?」一頭白巾包頭,布衣麻衫的周姓漢子黯然道,「我周家自我曾祖父傳下來已歷四代,難道就要敗在我周家南手中?!」
「誰說不是呢?」看見眾人憤憤發言,矮瘦慕容姓男子也不甘寂寞,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咱們慕容家主業雖然做的是奴隸生意,但這也是帝國法律容許的,可是在別人眼中咱們似乎始終低人一等,稅務司第一站走的是咱們家,稽查司走的第一家不用說也是我們慕容家,特許權經營許可證,嘿嘿,周老大翻了兩倍,我們可是翻了三倍!您說生意好,咱們也不說其他了。可是您看看生意,現在糧價暴漲,一般人家誰還願意添人丁啊?什麼生意都不好做,都不景氣,誰還來買你的貨?好不容易看見倭人打敗了多頓人,本以為可以借着這個機會賺一筆,可沒曾想到水軍又不准倭人船隻進港,氣得倭人一下子把所有奴隸全賣到了米蘭和南洋,這不是有意要逼人上絕路麼?」
眾人七嘴八舌的鬧騰起來,人聲鼎沸,鬧鬧哄哄,看樣子也是積怨已久,好不容易找到一個機會發泄一番。
「好了,諸位,現在不是訴苦的時候,事已如此,咱們還得面對現實,想一想該怎樣度過面前這個難關。眼下局勢混亂,咱們鼠目寸光,也難以看清楚當下的大勢發展,廖大人久居朝堂,見多識廣,想必有言以教我們,不如請廖大人替咱們撥雲散霧,一窺大道。」一直坐在上首端的白淨青須中年紳士終於發話了,他話音一起,艙中頓時安靜了下來。
作為江南七大家之首文家的掌舵人,*的見識和眼光遠非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