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姿物語 第三章 政變
艾爾鐵諾歷五六八年十二月艾爾鐵諾杭州城
「喂!喂!你沒有事吧?突然之間臉色那麼難看,是吃東西吃壞肚子了嗎?」
看見泉櫻突然間變得沉默,泫然欲泣的淒楚表情,本來預備說些什麼的蘭斯洛,變得手忙腳亂,很努力地想讓泉櫻的感覺好一點。
「不,我沒事,剛才有點砂子進了眼睛……」
泉櫻回過神來,立刻收攝心神,換上微笑,強自壓下心頭的那股難受與矛盾,想提議離開這個觸景傷情的危險地點。這時,她察覺到蘭斯洛尷尬的表情中,有着一份欲言又止的感覺,便出口詢問。
「啊……那個……沒有什麼啦……本來、本來我是想要告訴你,這裏風很大,又很涼,在這裏站久了以後,我的頭有一點……」
「什麼?你該不會要告訴我,你又開始頭痛了?」
「呃……其實也不是很痛啦,只是有點感覺……一點點的感覺,真的要說痛,好像也不是很厲害,不過……」
因為發現妻子的表情不對,蘭斯洛這番話說得提心弔膽,甚至開始前言不對後語,一面說一面偷瞥泉櫻的臉色,哪知道話說到一半,泉櫻忽然「哇」的一聲,像個小女孩似的哭了起來。
過去蘭斯洛對這個美麗嬌妻的認識,總是記着她知姓、聰慧、理智而自製的一面,典雅高貴,是一個不管何時都顯出高等教養的名門貴女;與她討論事情,聽她有條有理的分析,甚至可以說是一種享受,卻從來不曾想過,她會有像現在這樣,完全不顧自己的形象與自製,像個稚齡女童般嚎啕大哭的一幕。
事情來得突然,當下就令蘭斯洛慌了手腳,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才讓泉櫻這樣心防崩潰,忘形哭泣,急忙跑過去,想要弄清楚她哭泣的理由,但是才一靠近,胸前衣襟就被泉櫻一手抓住,急涌的淚水一點一滴,灑在他的衣襟上。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可是……這次我不能再……嗚……」
斷斷續續的啜泣聲音,與那張涕淚縱橫的悲傷雪顏,同時重擊在蘭斯洛的胸口。還搞不清楚自己錯在哪裏,蘭斯洛只能任由妻子抓着衣襟,淚水頻頻流下,沾濕了胸前一塊。
泉櫻抬頭望向蘭斯洛,美麗的眼眸中淚光朦朧,傾訴着出不了口的言語;之前的幾個地點,她還可以果斷地馬上離開,避免蘭斯洛舊疾復發,但是當地點換成這一座破廟,當她意識到必須要離開這裏,胸口頓時感受到一陣似曾相識的疼痛。
那股痛楚,當初在西湖畔,公瑾師兄要洗去自己的記憶,讓自己忘記這些往事時,自己的胸口也曾經這麼疼痛過;如今,明明就身在這裏,懷念着已經消失的過往,卻還要主動離開,抹煞掉曾經存在過的事實,只要一想到,就忍不住胸口那陣撕裂似的疼痛……
如果讓蘭斯洛回想起那一幕,可能發生的後果固然很令人恐懼,但是倘若要把曾發生的一切,全部抹煞與否定,這樣子所帶來的痛苦,卻比那份恐懼要難過得多了。
當泉櫻意識到這一點,她的理智很快就指引出方向,告訴她現在該做些什麼,然而,那卻需要更大的勇氣。泉櫻努力吸氣,想在胸中儘可能多累積一點勇氣,讓她能夠直視蘭斯洛的眼睛,說出自己該說的話語。
「我……我……」
要做這件事,可能比上陣與敵人作戰更為困難,泉櫻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話語,但就在她想要再一次努力說話時,一直在她面前保持沉默的男人,終於開了口。
「其實,應該是我對你說對不起的,本來帶你回到這裏,是想要讓你開心的,沒有想到反而讓你這麼難過,我真是糊塗。」
蘭斯洛說的話,讓泉櫻茫然不解,不過蘭斯洛馬上做出很好的解釋,一手指向半空,在兩棵大樹的中間,對着那並不存在任何東西的地方,認真道:「那兩棵樹的中間,以前結過樹藤,掛着草燈,數量……大概有一千五百多盞吧,記不太得了,反正編完草燈就直接掛上去,又還要趕工繼續編,根本沒時間仔細數……」
一番話讓泉櫻如遭雷殛,不可思議地抬頭望向蘭斯洛,卻見他好像很興奮似的,手指着幾棵梧桐樹,仔細描述着那一晚這裏的情景,每一處草燈如何懸掛,燈火搖映的情景如何,說得清清楚楚,巨細靡遺。
「……啊啊啊,那種手工藝真是讓人死都不想做第二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