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四章 新生

    掛載是一個相當複雜的過程，其原理甚至連進行這一切的渡鴉們也不太清楚，或許只有負責控制世界之樹神殿的叮噹和設計了整個計劃的塔維爾、泡泡她們能解釋一切，反正我們的任務就是呆在穿梭艦的保護力場中，隨時防止意外發生：不是對我們有威脅的意外，而是對阿爾忒彌斯他們。

    在整個過程結束之前，他們無法離開這個世界，甚至不能躲到穿梭艦里避難，因此在長達三個小時的世界融合中，這些脆弱的，甚至比人類還不堪一擊的信息「鬼魂」將不得不呆在正經受巨大衝擊的世界碎塊上，保護他們的只有一個剛剛用老舊資訊屏障改造來的、甚至沒經受過任何實際檢驗的透明護盾，儘管這層護盾理論上具備抵抗資訊風暴的自穩定能力，我們還是一點都不敢放鬆。

    而作為被保護者，阿爾忒彌斯和她的夥伴們明顯不知道自己現在的處境有多麼危險，安然無恙或者屍骨無存，完全取決於那層沒有任何厚度的二維平面，這讓我想想都懸得慌。

    鈴音是一個非常容易害羞的女孩子，但她卻擁有和淺淺不相上下的好奇心以及恢復力（這種和沒心沒肺屬於同義詞的屬性真的算優點嗎？），現在她已經度過了一開始的不安狀態，開始好奇地觀察着上方高空那正在散發出幽幽光芒的六邊形機械結構，那是穿梭艦的尾部力場發生器，由於現在穿梭艦是豎立在空中，從地面看過去，天上便只剩下了這麼一個幾十米直徑的機械盤子，從這個角度看上去，它倒還真符合老套科幻小說中的ufo特點。

    「我建議你最好別盯着力場發生器，」林雪斜了已經拿出手機準備給穿梭艦的菊花拍照的鈴音一眼，「第二姿態切換時這東西放射出的光線能把你的腦子燒到八成熟的。」

    「哇啊！」鈴音這次毫不結巴地驚呼了一聲，然後慌忙抱頭蹲在地上，旁邊虎文則對我們無辜地聳聳肩。

    「有人玩紙牌不？」

    無聊狀態中的淺淺突然冒出這麼個主意，然後嘩啦一聲從隨身空間裏取出一張超級巨大的桌子來，緊接着就是雪花般的紙牌從天而降，鋪滿了整整一桌子。

    「阿俊阿俊！反正現在也是沒事幹嘛！一起玩嘛！！」

    呃，淺淺你試圖排解鬱悶的方法倒是挺好，不過你不覺得一局二十個人一起玩，出完牌之後需要泡杯茶才能再次輪到自己，桌子對面的人甚至需要爬到桌子上才能看見對面扔出來的牌的紙牌玩起來實在太獵奇了嗎？

    「信息鏈路已建立，母巢傳輸中……準備植入世界之樹藤蔓……」

    而且你看，貌似也不是一點事情都沒有呢，我們還可以看電影嘛！

    隨着那不知道從何而來的柔和女聲再度響起，四周的景物明顯地發生了變化，建築，街道，樹木，入目之處的一切都緩緩發生着某種並不明顯的轉變，它們在逐漸失去真實感。

    就好像一個原本十分逼真的3d模型，此刻卻在不斷降低材質效果一般，那些原本看上去無比真實的事物現在逐漸趨於虛假，它們表面的顏色正在變得單一，顏色過渡效果越來越突兀，光照與反射效果慢慢消失了，一分鐘後，它們看上去就仿佛成了一個個剛剛完成建模和基礎塗色的粗糙三維模型，表面充滿了呆滯的平均色調，在完全均勻的自發光下泛出冰冷的感覺。

    再然後，就是這些「模型」細節上的缺失，它們的面數量在減少，原先柔和的弧面過渡現在逐漸變成了一個個尖銳的梯形拼合體，有一個渾身蒼白的幽靈學生從我們前方不遠處經過，當他剛出現在我們眼前時還是一個有着完整形狀的人，但當他即將轉過花壇拐角的時候，卻已然變成了一個由一堆長方形、圓柱形和球體組成的可笑玩偶。

    而我們面前的所謂花壇，現在也只剩一堆高度不同的白色條塊和一大片灰撲撲的長方形色塊了。

    阿爾忒彌斯和她的同伴們屏住了呼吸，看着他們所熟悉的這個世界正在逐漸變成一個光怪陸離的簡陋模型，這些學生們緊緊地抓住了身邊人的手，然後驚恐地靠在一起，這一刻，再沒有人興起離開那道透明護盾出去看看的想法，尤其是在他們看到一個從遠處走進的人形物體突然在半空中變成了一個紙片人，然後癱倒在地上變成一個走動線稿之後。

    「這……這就是第一次衝擊？！」

    阿爾忒彌斯難得保持了冷靜，她艱難地咽了口唾沫，然後小心翼翼地湊來低聲問道。

    「不，這只是個預備，」我搖搖頭，然後指着前方，「那裏出現閃光的時候就是第一次衝擊。」

    幾乎就在我話音剛落的時候，衝擊警報便響了起來：「正在注入影子城市適應性法則，啟動口令：為帝國榮耀而戰，注意，第一次衝擊即將來臨，主機母巢請做好抗衝擊準備。」

    三秒鐘後，一道藍色閃光突然從體育館的方向爆發出來，閃光並不強烈，但卻一瞬間清除了一切。

    已經化為紙片和線稿的四周景物以那道藍色閃光為中心迅速瓦解，就好像被海浪抹平的沙灘一樣毫無反抗，當藍色光芒褪去，阿爾忒彌斯熟悉的一切都消失了，黑暗，死寂，空無一物。

    大地變成了一面黑水晶般平坦光滑的鏡面，上面以兩米為間距分佈着藍色的光線柵格，如同一張打好了格的繪圖紙一般，而在我們上方，依然是那藍色的蜂窩狀天幕，除了穿梭艦和下面的一小撮人之外，天地化為了最簡潔的狀態，一張白紙，等待着填充。

    而在這無比簡潔的世界中，只有一個地方最引人注意。

    那是藍色閃光最初出現的地方，原來體育館的方向，在那裏，一道仿佛通天之塔一般的強烈光束騰空而起，照耀着四周的一切，地面上的方形光線柵格在它附近呈現出了扭曲，並漸漸集中在光束底部，已經隱隱約約可以看到，某種「東西」正在那裏生長出來。

    「第一次衝擊結束，正在接駁世界之樹神殿，啟動口令：叮噹真厲害吖，注意，第二次衝擊即將來臨，主機母巢防禦體系請做好抗衝擊準備。」

    ……這個口令……絕對是叮噹想出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