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靜核心」，這是我們剛剛造出來的一個詞，指代用於架橋的特殊宇宙。

    架橋需要三個要素：兩岸的通訊，兩組啟動端，以及足夠平靜的虛空狀態。第三個要素最難達成，但也最為重要，這就像在大河兩岸架橋一樣，用來安置橋墩的基礎必須足夠牢靠才可以。

    深淵希靈用了許多年來達成這個目的：通過儀式般的方法來毀滅有序世界，這樣能改變一定範圍內的創世紀頻率和深淵波動值，並且在虛空的「歸零參數」中產生某種擾動，這就製造出了適宜架橋的環境，同時這也是帝國在最近幾個月觀察到虛空進入平靜期的原因。

    這片虛空寧靜區有一個「中心」，當然不是空間意義上的中心，而是信息糾纏的中心，這個中心就是最適宜放置啟動端的宇宙，它比其他任何宇宙都不容易遭受「歸零」的影響，在長橋激活的時候，虛空對它的反撲力量也會降低到非常安全的地步。

    但墮落使徒分裂出去的新軍竟然強攻了「寧靜核心」！

    「怎麼這麼容易就被衝進去了？！」我被嚇了一跳，兩秒鐘後才反應過來瞪着眼睛看向深淵希靈，「那麼重要的地方難道就沒個守備麼？」

    「當然有守備！」深淵希靈的聲音也提高了一些，但並不是為了跟我比氣勢，倒好像是為了平抑自己的激動情緒：跟我們在一起時間長了，連她也染上了一些現實生物的習慣，比如說話不再像一開始那樣始終淡然，「我派了自己最精銳的四個軍團守在世界屏障上，還有三個皇帝級的大軍閥各自帶着自己的軍團守着臨近宇宙的跳躍點。原本應該是不可能被攻破的……」

    珊多拉在這種情況下比誰都果斷，這時候已經接通了司令部：「西維斯，第一至第七軍團狀態怎麼樣？很好，全部調動起來，第四和第三軍團暫時在帝國區待命。其他軍團火速前往深淵區邊境，皇家艦隊和深淵獨立團在第二批出發，天體系統艦隊第三批次。通知所有僕從軍，一半留守帝國區，協助帝國防衛軍守護邊境，一半隨天體系統艦隊出動……具體分配交給你了。」

    隨後珊多拉才抬頭看向深淵希靈：「具體經過是怎樣？」

    「我低估了自己分裂出去的另一半意識。」深淵希靈嘆了口氣，「前些日子我以為自己已經完全壓制了新軍，卻沒想到是被騙了——她一直在積累兵力，並且在每一個物質宇宙下面掛載了影子空間，也就是說新軍的實際領土和工業基礎是我預估的兩倍……她偷偷積攢了空前的大軍，這次直接強攻到寧靜核心佔領了我的深潛港。」

    我愣了愣。不可思議地看着深淵希靈，萬沒想到這個從來都以極高的局勢掌控力和深謀遠慮能力力壓群雄的傢伙竟然會栽這麼大一個跟頭，我看着對方的眼睛，想從中找出任何開玩笑或者狡詐的成分，但都沒有，她眼神中只有徹徹底底的……蒙圈。

    「別看了，我是真的沒想到。」深淵希靈也能從我的視線中看出什麼，她微微別過臉去，「我的計算從來都不是百分之百準確，只是從未像這次這樣出如此大的錯誤……從未有過的情況，我之前的計算都是在對付別人，這是第一次對付自己，可惡，觀察者無法觀察自身，計算無法包含計算者麼。」

    我想自己明白深淵希靈這次失誤在什麼地方了：都說每個人最了解的應該是自己，但深淵希靈絕對不是這樣。因為她和新軍那邊的統帥並不是本體和複製體的關係，而是分裂！

    分裂意味着什麼？意味着她們各自只是「第一代深淵希靈」的一半！意味着她們兩個都不完整！意味着她們只能擁有自己這一半的信息，卻沒有對面一半的信息！

    我早就在懷疑了，眼前這個深淵希靈為什麼跟自己印象中和猜想中的深淵希靈有那麼大區別，雖然她用自己的特殊思維方式和「無善惡」的生命特徵進行了解釋。但我還是覺得她很奇怪。

    如果按照她的「無善惡，無陣營」標準來建立一個嚴格的分界標準，並將這種標準視作「絕對中立」的話，那現在這個深淵希靈明顯略微有那麼一點點「偏」。

    自己跟軟妹子希靈在「裂谷」中曾經見過分裂之前的深淵希靈（那是第一代），對方給人的感覺就可以完美符合「無善惡，無陣營」的標準，不管說什麼話，當時那個深淵希靈都是以一種完全旁觀者的心態來和我們交流的，她陳述自己的信息，聽取我們的話語，然後一番權衡，發表宣言，最後扭頭走人——整個過程沒有一句「廢話」。

    而眼前這個深淵希靈呢？她經常說「廢話」，雖然她自稱是個「絕對中立」者，但她多次主動表示要呈現誠意、解釋自己以前的行為是迫不得已、表現自己的無害性，甚至跟我們討論許多看上去與大業無關的問題，這種種行為都表明她比上一代深淵希靈要……溫順。

    沒錯，雖然這個詞用在眼前這個傢伙身上很奇怪，而且即使以她現在的性格也絕對還是個殺伐果斷不擇手段的主，但比起第一代來，她絕對偏向於「溫順」。

    既然眼前這個深淵希靈是「溫順」的……那麼新軍那邊的呢？

    我把自己的想法簡略一說，深淵希靈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珊多拉看了她一眼，摸着下巴自言自語起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她分走了你的激進、極端、殘忍、虛偽、詭計和一大半心眼兒。或許你也有以上各種特質，但顯然你不如新軍統帥：在戰場上，溫順絕對不是什麼好玩意兒。」

    「為什麼我會忽略這些東西？」深淵希靈似乎很不能理解，饒是她擁有虛空中最高的計算力，卻惟獨在這個問題上被卡進了死循環，「這明明應該是顯而易見的……連你們這些外人都能想到！」

    「就因為我們是外人。」珊多拉嚴肅地看着深淵希靈，「你應該早點把新軍舊軍的分裂細節告訴我們，那或許我和阿俊更早就察覺你的劣勢了。你自己根本不可能自己注意到這些劣勢，因為察覺劣勢所需要的所有信息都在對面那邊……這樣說來新軍的統帥也不可能察覺到自己的優勢，或許她現在還在好奇你為什麼如此遲鈍吧。」

    失憶的人永遠想不起來自己忘記的是什麼——這句話雖然不怎麼貼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