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楊記？」市委辦公室主任鄭永准打量着眼前的年輕人，「誰通知你的？」

    「楊蘭楊秘！」黃景炎神態自若，心裏卻在嘆息，一入候門深似海，他一個財政廳的公職人員，好歹也是副科，見楊雪尚且如此之難，何況普通的人？

    「哦，我聯繫一下試試！」如果放在平日，這種小事鄭永準是不會去過問的，可是，即使工作在楊雪身邊，鄭永准與楊雪的交集也是少之又少，鄭永准需要機會去和楊雪溝通，讓楊雪知道他的存在。

    哪怕只是一個電話。

    「楊記，省財政廳一位叫黃景炎的同志過來找您，說是楊秘通知的……嗯，好的好的……我知道了……」

    仿佛楊雪就在鄭永準的身邊似的，鄭永准態度之恭敬，聲音之輕柔，令黃景炎嘆為觀止，但是鄭永准一放下電話，黃景炎卻也換了同樣的表情，同樣的聲音，這讓黃景炎又有些鄙視自己。

    「鄭主任，楊記有什麼指示？」

    鄭永准有些疑惑，楊雪在電話里告訴他，請黃景炎等一會兒。這個「請」字，讓鄭永准浮想聯翩，究竟是楊雪隨意的禮貌用語，還是另有它意？

    不過，不管如何，楊雪親自召見，肯定是有其特殊原因，鄭永准刻意的放緩語氣，令聲音平和，「小黃同志，楊記在下面視察工作，需要處理一些事情，可能還得一段時間，請你耐心的等一會兒！」

    鄭永准說着，親自起身給黃景炎倒了一杯茶，黃景炎受寵若驚的接過，連聲道謝，只是心裏卻在苦笑，又是等待，在命運的審判之時，答案卻遲遲不見揭曉，這哪裏是等待，簡直就是煎熬！

    楊雪接到鄭永准電話之時，正與楊蘭步行在明崗縣，景山的山村小郭。

    王躍斌的家，就在這景山的山腳下，一個山清水秀的小村，竹泉村。

    一個小小的副所長，原本不值得楊雪風塵僕僕的親自趕來，不過楊雪在與程俊傑的通話中得知，王躍斌畢業於中華公安幹校，碩士學歷，程俊傑對王躍斌的評價是，有難得的正義感，而且處事幹練，能力突出，也正因為如此，程俊傑才在王躍斌畢業後的第三年，便將王躍斌提拔到了副所長的位置，基層生活條件艱苦，工作難度大，也是對一個幹部的最佳鍛煉方法。

    楊雪喜歡有正義感的幹部，能力，才華，工作經驗，這些都可以後天培養，唯有正義感，這似乎是與生俱來的，或者，是父母的恩賜。

    而對於王躍斌這種既有正義感、又兼具才華的人才，楊雪絕不會輕易放過。

    竹泉村不大，楊雪從樸實的村民口中，很輕易的便得知了王躍斌家的位置，山間微風清涼，叢生的竹林青翠碧綠，走在其間，宛若漫步桃花源中，大有脫出世俗之感，楊蘭忍不住道：「好美的地方！」

    楊雪頗有同感，只是，等景山大開之時，這樣的地方，又能剩下幾處？環境保護，除了青山綠水之外，還有這些美麗的山村！

    王躍斌的家不大，屬於普通的農家，門前種着各色蔬菜，正處三間大瓦房，楊雪與楊蘭剛剛走至木門之前，便聽到從房中傳出一聲怒吼：「不行，我不同意！」

    聽聲音，似乎是王躍賓，楊雪正想推門進入，農家裏卻又傳來蒼老的聲音：「你個混小子，工作都沒了，你還有啥可張狂的？」

    王躍斌工作沒了？楊雪微微一愕，門突然開了，王躍斌怒氣沖沖的走出來，看到楊雪，王躍斌一愣，「怎麼是你？」

    「是我，能不能找你談談？」

    或許為楊雪微笑所動，王躍斌遲疑了一瞬，方才勉強的讓開了身子，楊雪進入院中，不由得微微動容。

    紅磚藍瓦，遮不去農家的貧寒，空空蕩蕩的小院，一對年逾華甲的老人坐在小凳，風雨滄桑在他們臉留下了歲月的痕跡，破舊的衣衫，家境的貧寒，令他們在自家的小院裏，面對衣着、氣質均不凡的客人之時，依然顯的窘迫和局促不安。

    「躍斌，這是你的客人？」王父王母站起身，露出樸實的笑臉，王躍斌顯然余怒未消，對父母的問話不理不睬，而是向楊雪問道：「你們找我有什麼事？」

    楊雪卻關心的問道：「你工作怎麼沒了？」

    王躍斌不語，似乎也不願多談這個話題，楊雪的問話，令王父王母激動起來，王父幾乎話不成串，「他們欺負人哩，我娃乾的好好的，他們說開就開了，說是我娃得罪了大人物……」

    王躍斌卻不耐煩的打斷了父親的話：「現在說這個有啥用？反正沒了，你們找我到底有什麼事？」

    大人物？難道是因為自己？楊雪盯着王躍斌，看這個家庭的狀況，楊雪幾乎可以肯定，王躍斌失去工作，對這個家庭幾乎是滅頂之災。

    就在這時，一中年婦女滿面春風的走了進來，「喲，家裏有客人啊？曙光叔，那件事你考慮的怎麼樣了？人家等着回話呢！」

    「別說了！」王躍斌突然一聲暴喝，把中年婦女嚇了一跳，「躍斌，你吼什麼吼？現在你可不是副所長了，連個工作都沒有，你有啥可威風的？」

    王躍斌驀地瞪大了眼睛，鬢角的青筋繃了出來，一副要吃人的樣子，「馬嫂，我敬你比我年紀大，別逼我罵人，我再說一遍，我家不會賣閨女，你趁早死了這條心！」

    「得，算我沒來！」馬嫂說完，似乎還心有不甘，「不過躍斌，嫂子勸你一句，別再拗了，你如果還在副所長的位置，宋家就是不要彩禮，也會把小紅嫁你的，可是你現在不是副所長了！再說欣悅，人馬家怎麼了？要錢有錢，有勢有勢，訂婚就給你家十萬，這好事你哪兒找去？」

    「滾！」王躍斌飛起一腳，將小凳踢飛，「別說十萬，就是二十萬，我也不會把妹子嫁給他姓馬的！大不了我王躍斌打一輩子光棍！」

    楊蘭和楊雪面面相覷，從幾人的對話中，楊雪大概能聽出生了什麼，失去工作，退婚，王躍斌的妹妹被逼婚，命運，在這一天對王家是如此的殘酷。

    「好，你牛！」

    馬嫂轉頭就走，王父王母長嘆一聲，暗自垂淚，面對現實，他們唯有無奈，唯有無言！

    「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