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禍_ 第47章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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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追被扶進屋的時候,覺得頭上的每一寸都在痛。仿佛數十根鋼針齊往裏鑽着,似乎只是疼在頭皮上,伸手去按,又清楚地感覺到內里也在疼,且疼得更狠。
這種疼痛讓她已無暇再想任何事情,渾渾噩噩地扶進屋,連呼吸都是亂的。她甚至不知自己身在何處,直至宮女扶着她在一方窄榻邊坐下,她木然看了看周圍,才吃力地張了張嘴:「這是……」
「這是雁夫人的朱雀宮。」蘇鸞輕輕告訴她,她「哦」了一聲,腦中仍舊僵着,還沒真正反應過來,就見蘇鸞轉過身往另一邊去了。
阿追的視線跟着她走,見兩張外的地方放着一張寬敞的大榻,榻上衾被隨意地鋪着,一佳人柔弱無力地被衾被覆着身子,蒼白的面色與衾被濃郁的藍色反差劇烈。她又仔細辨了一辨,看出那是雁夫人。
蘇鸞則徑直去質問坐在榻邊的男子:「戚王殿下!阿追的病情您清楚,雁夫人就是傷得再重,先讓她服一顆藥丸的時間總也該還有,殿下這樣不管不問,是真要看阿追疼死?」
一字一句都在耳邊盪着,阿追卻是直到目光凝在那人面上時,才真正意識到那是誰。
他也正看着她,緊抿的薄唇一字未說,旁邊的醫官則戰戰兢兢地向蘇鸞解釋:「女郎恕罪。服藥確不費時,但那藥丸並無現成的,需要臣等現制。但雁夫人現下情狀危急,臣等實在不能離開。」
「雁夫人情狀危急,阿追便活該……」
「阿鸞。」阿追盡力喚了一聲,蘇鸞回頭見她要起身,只得一瞪那醫官,不再多做理論,只去陪她。
阿追握一握蘇鸞的手:「無礙,便讓他們先照顧雁夫人,畢竟我們……」她的目光自嬴煥面上一划,「寄人籬下。」
嬴煥面色一凜,剛又看向她,卻見她自顧自地躺到那窄榻上休息了,除卻輕蹙的眉頭間透着痛苦,整張臉看上去都只是懨懨的,好似不欲與他多爭,又或者說,是一句話都不想同他多講。
阿追翻了個身面朝牆壁,頭枕在柔軟的枕頭上,疼痛似乎緩解了那麼一點兒。她便又得以分出兩分神與心下的情緒計較,而後越計較越不高興。
他與雁夫人離她只有兩丈、最多也不超過三丈,雁夫人的柔聲細語一句句往她耳中灌。他雖然應得少,但她聽到碗匙輕碰的聲音,偶爾再聽雁夫人帶着笑道一句「多謝」,不看也知應是他在餵她服藥。
頭腦的劇痛中,阿追心裏也一陣陣堵起來。她一壁告訴自己這沒什麼不對,一壁又克制不住這種難過。
已經這麼長時間了,她滿心想的都是他。但眼下,她發病難受得厲害,他連一句話都沒有。
阿追不自覺地縮緊了身子,在愈涌愈烈的劇痛中又抱緊了被子,乍覺側臉一癢,睜睜眼才知眼淚正滑下來,在枕上一觸,暈成了一片。
她用力地一掐自己的胳膊,銀牙在懷中被子上一咬,說什麼也不肯哭出聲來。
她頭一次無可遏制地想占卜一下自己與他究竟能有下文不能,無奈她自打目睹過被反噬的樣子後便慫得很。那被反噬的巫師虛弱地苦笑說:「若不是絕望至極,沒有巫師會為自己占卜。」
彼時阿追哆嗦着想,便是絕望至極,她也不要為自己占卜!
是以阿追又迫着自己回思了一會兒那巫師的慘狀,緊咬着牙關放下這般念頭。抹抹眼淚,卻越抹越多,她在淚眼迷濛與頭痛欲裂里墜入夢鄉,說不清在夢始之前,是真的累睡了,還是痛到暈厥了。
耳邊風聲簌簌,有柔軟的樹葉摩挲的聲音伴着。接着她嗅到了樹葉的清香,在疲憊里抬起沉重的眼皮,辨了一辨,認出是自己在弦國的住處。
因為她不喜歡喧鬧,國府的這後半部分就總是安安靜靜的。可便是這樣,眼下也似乎安靜得過頭了些,風颳着、樹葉窸窣着,除此之外就再也沒有半點動靜。加之天色陰沉又寒寒涼涼的,直讓她感覺有些陰森詭異。
她深吸了口氣,循着記憶去尋自己的住處,心下想着能找到蘇鸞或是哪個侍婢也好,她要問一問她們,為何這樣安靜。
前面不遠出現了一片假山石,繞過那片假山石就能看見她喜歡的那片小湖,之後不遠就是她的臥房了。
阿追稍稍鬆了口氣,足下加快了些,剛繞過假山,腳步卻猛地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