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於康熙末年 第一千二百七十七章孝子的難處下
第一千二百七十七章孝子的難處
從怡親王府出來,王全泰並不為十三阿哥的呵斥難過,反而暗暗鬆了口氣。全本小說網
對於母親的偏心,他心裏也惱。可是人言可畏,他身為人子,又哪裏能隨心所欲?
可實在是忍不下去了。
原以為自己與妻子避居舊宅,能給老太太提個醒,讓她安分些,沒想到老太太卻是變本加利。
難道她就不明白,她能依仗的是自己這個活生生的人,而不是那個大宅子。
自己將兩個不安分的妾室送到莊子去,想讓家中少些是非,老太太卻好,教唆着他兩個庶子。如今,兩個兒子瞧着他的目光,不見親近,只剩畏懼。聽說私下裏,對嫡母也存了怨憤。
對生父嫡母不親,整日裏同幾個堂兄混在一處,這兩個兒子怕是保不住了。即便再教訓,隔離了他們堂兄弟,他們心中也中毒了。
這個家,眼看就要散了。
他本是山東漢子,也是有脾氣的人。對於兄弟子侄的親情,早在當年回鄉成親時就消磨地差不多。
之所以對老太太與弟弟的行為一再容忍,也是因為身在仕途,知曉官場危險,不敢有半點閃失。
就如十三阿哥今日給他看的彈劾摺子,御史不是去考證誰是誰非,只要曉得他違逆母親,就是不孝的罪過。
忍到現在,終於等到十三阿哥開口。
即便他行雷霆手段,即便再有御史彈劾自己,也不再怕了。
沒人會理會他這個王府門人是否真的孝順,可卻無數人盯着十三阿哥府。
剛才十三阿哥的呵斥,也沒有避着王府下人。
他相信,就算往後老太太真到衙門敲鼓告他這個長子不孝,也不會有人相信。
因為十三阿哥相信他,因為連十三阿哥都看不過去開口說話,顯得他這個「孝子」無能又無奈。
老太太再鬧騰什麼,都會被人看成是昏庸無禮、不知好歹。
騎上馬,他面上露出幾分自嘲。
自己還真卑鄙,這般縱容老太太偏心,隱隱地未嘗沒有裝可憐之意;縱容兄弟鳩佔鵲巢,大放厥詞,也存了早絕情早斷了的念頭。
在官場上學來的算計,用到血脈至親身上。
在以為自己終身要背負商賈身份時,弟弟與弟媳眼中的不屑與輕視毫無遮掩;在知曉妻子出身時,他們的刻薄嘴臉更是顯露無疑。
那個情景,如此鮮活地印在他的腦中,使得王全泰片刻不曾相忘。
憑什麼,他們就篤定,在他們無情無義後,在他們鄙薄輕視後,自己就該不記仇,就該毫無怨言地對他們好?
母親守寡不容易?可父親病故後,是他早早地當兵,支撐起門戶,供養弟弟讀書。十多年的時間,他往家寄了一千幾百兩銀子,只因為以為那是家人。
可得到的是什麼?只為了給侄兒們「買筆墨」,他就要活該受窮,一分銀子都要不回來,連娶媳婦,都要借錢?
他這任勞任怨的長子,活該拿着變賣祖產的幾百兩銀子,帶着妻子灰溜溜地離鄉討生活;而那個只曉得讀書,從不知生計的弟弟,就心安理得地用兄長賺得銀子買田置鋪,使奴喚婢。
想起這些,已經年過四十的王魯生失了淡定,依舊恨恨難平。
那種怨恨,無法化解。
直到了曹府門口,王全泰才搖搖頭,讓自己的情緒平靜下來。
邁進曹府大門,他心中也在思量,曹顒叫自己過來的用意。
也是為彈劾之事?還是為了都統府下人曾在鄭家大放厥詞?
他有些心虛。
他是曉得大舅哥性情的,寧做個富家翁,並無出仕之心;可五月里,大舅哥卻求了曹府,補了正六品的委署步軍校,進了九門都統衙門當差。
不過是怕自己委屈了妻子,有為妻子撐腰之意。
以他二品都統的身份,一個小小的六品步軍校,實不算什麼分量。可這份維護手足的心意,卻讓他感動又羨慕。
曹顒沒想到王全泰來的這麼早,他以為王全泰既然急匆匆地往王府去,定有什麼事。
在他心裏,對王全泰不無埋怨。
世人看重親族,在外人眼中,曹顒與王魯生的交情,實比不上王魯生與王全泰的叔侄情分。
實際上,王魯生這個外號「賽孟嘗」的齊魯漢子,不僅對外人好,對親族也多恩義。
王全泰雖是堂侄,可王魯生向來拿他當親侄相待。
王全泰得勢後,不僅不思回報,反而縱容兄弟欺負王魯生一家,實在有「忘恩負義」之嫌。
再想想,鄭虎補缺之事,曹顒一時意興闌珊,原本想要婉言規勸的話也懶得說了。
王全泰察覺出曹顒的冷淡,心中驚疑不定。雖說接觸的次數有限,可曹顒向來待人溫和有禮,鮮少有現在的疏離神情。
曹顒懶得繞圈子,直言道:「早就想見見你,可一直不得空,心下也尋思,不知該不該同你說。猶豫這許久,還是想要拜託一二。」
他雖說是「拜託」,可這口氣卻不像是請人幫忙的樣。
王全泰心下一沉,道:「曹爺有話儘管吩咐。」
曹顒看着王全泰,淡淡道:「七爺年歲漸長,兩子年幼,實在叫人不放心。王大人前途似錦,能庇護還請庇護一二。」
王全泰聽了,不由愣住。
七叔兩子年幼,這叫怎麼話說?
小堂弟是不算大,可大堂弟已經二十好幾,都娶親生子了,哪裏還是年幼?
見王魯生只愣愣的不應答,曹顒皺眉道:「若是你這做堂侄堂兄的貴人事忙,那我這外姓人就要多事了。同七爺相交十幾年,總不能見他暮年荒涼,任人欺凌。」
王全泰反應過來,立時變了臉色,站起身來,激動道:「有人欺負七叔?是誰這麼不長眼,還請曹爺直言相告!」
二品副都統,在京城或許分量沒那麼重,可在地方上,卻是同總督平級。竟有人為難他的堂叔,如何不叫他氣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