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國千嬌 第二百九十章 人生如夢
朝會結束後,郭紹徑直就跟着宦官曹泰從甬道進了金祥殿後殿。
「史彥超不服你做殿前都點檢。」符金盞見面就說。
郭紹從她如月亮般的眼睛裏、和語氣里感覺到了憂愁,但一時間他仍舊無法了解她具體的愁事。無論對一個人多麼關注和看重,他也只能感受到情緒,但無法知道別人的想法。
郭紹稍微側目,發現宦官王忠也遠遠站在敞開的薄門外面。他以前聽曹泰提起過,宦官王忠似乎管着「皇城司」,一個類似明朝廠衛但規模權力都小得多的耳目機構。尋思着史彥超正在被符金盞監視……不過,她只有心裏很不安穩、才會派人監視京城文武罷?
「太后,史彥超是個莽撞的漢子,但他也是武將。」郭紹不動聲色道。
「哦?」符金盞好像很愛聽郭紹說話,此時雖然只有婉轉的一個字,卻掩不住的期待口氣。
郭紹當下便沉聲道:「軍隊不同於民間甚至官場,自古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任何軍法都會有『抗命者斬』這一條。史彥超既然能做到高級武將,他一定懂規矩。如果他連一點規矩都沒有,估摸着不用臣在晉陽救他,他早就死千百遍了。
此人沒有小山頭,也沒有立場。如果有點立場,可能心裏會記着先帝寬容和提拔他的知遇之恩;臣對他也有救命之恩,他只要能感知遇之恩,自然記得救命之恩。而史彥超勇冠三軍,作戰十分勇猛,正是當下用得上的人;其名氣也很大,如果輕易動他,顯得朝廷新格局的權力圈子不能容人,不利於穩定人心。
史彥超心裏不服,本是情理之中;恐怕不止史彥超一個人不服,有的人不服但懼於權勢不敢說。只有史彥超那種人才口無遮攔。這不是除掉他能解決的問題,咱們的威信確實需要真刀真槍打出來!只要取得幾場大的勝利,不服者自然服了。」
符金盞聽罷神色稍緩,伸展了一下上身,挺直脖子輕輕說道:「郭將軍能看透王朴,也能瞧明白史彥超。你一說,我確是明白了。」
郭紹彎腰小聲說道:「臣就是太后一手栽培起來的人……太后最近這一番作為,是把身家性命教到臣手裏了,這份信任,臣當銘刻在心。」
「你明白就好。」符金盞神色微變,伸手拂了一下耳際的鬢髮,抿了抿朱唇,幽幽說道,「你不會讓我後悔的罷……無論怎樣我應該都不會後悔,但會……」
郭紹看着她抬頭挺胸、胸脯隨着呼吸微微的起伏,終於感受到了她的心情。他沉吟片刻道:「如果臣在主動的位置,也願意把生殺之權交給太后。」
符金盞彎彎的眼睛似笑非笑、卻帶着些許悲涼:「世道人心,人心易變。你不怕我變心了?」
郭紹不願意山盟海誓,他很想信誓旦旦地說……但經歷稍微一多,覺得那玩意似乎很蒼白。他便豁達地笑道:「太后再想想,我們之間還算牢固吧?要產生裂痕需要很多時間和積累,若真的有那一天,或許我們都老了,甚至一生都快過完了。」
符金盞若有所思。
郭紹指着窗外光禿禿的樹木,溫和地說道:「春天也許上面還有很多花,現在怎樣?我們現在還能年輕,再過幾十年又是什麼樣子?」
符金盞一聽,「唉」地輕輕嘆了一氣。
郭紹道:「草木、生命都是短暫的,紅顏易逝、人生如夢,甚至一個大一統的王朝也最多數百年之氣,中間還有很多動盪不安。但人偏偏要執着永恆,秦始皇經營銅牆鐵壁的關中,甚至多方尋找長生之藥,結果又如何?」
「郭將軍言下之意,深謀遠慮也是枉然?」符金盞幽幽問道。
郭紹道:「以前符家府上教我射箭的武師,叫我不要想得太多。我每每都有領悟,想得太遠也沒用。至少現在我願意為太后做一切事,你信麼?」
「我信。」符金盞明亮的眼睛看着他,「那以後呢?」
這下該郭紹無奈地嘆息了一聲。卻不料符金盞掩嘴「嗤」地笑了一聲。
符金盞轉頭看了一眼外面,身體向前微微一傾,小聲道:「其實無論形勢、還是我的心,完全都沒有給我選擇的餘地。纏着你說那些話,不過是想聽聽你的甜言蜜語,沒想到你和我扯什麼紅顏易逝、人生如夢……」
她最後那八個字說得最有韻味,本來是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