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國千嬌 第四百六十九章 洞察入微
因為趙匡胤的臉太黑,複雜的表情都看不太出來,他背着手,在地上踱來踱去。良久才說:「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出太妙的法子,我能想到的無非從三面入手。一是讓郭紹面臨外面的武力威脅,二是內部叛亂,三是損其威信、名聲。」
趙匡胤忽然站住,說道:「李筠……」
李繼勛的臉色頓時一變,他的長子李守恩的腦袋就是被那廝砍下來的;殺子也就罷了,而且李守恩當初是好意去聯姻,結果被那廝翻臉砍下腦袋,還送去東京請功!後來李繼勛為了穩住李筠不落井下石,被殺了長子卻迫不得已寫信道歉,說什麼犬子無禮才惹李筠發怒云云……實際上李繼勛心裏恨不得把那廝碎屍萬段!
趙匡胤將李繼勛的反應看在眼裏,好言道:「我知道李兄心中有氣,但咱們得從另一面想這事兒:就李筠那樣,像是能坐天下的人?他要是就這麼安穩地認命,等着朝廷緩過勁來削他兵權,說不定郭紹想着他在關鍵時刻沒反水、真會放他一條生路,給個富貴。如此一來,李兄的仇就報不了。」
李繼勛氣道:「郭鐵匠可不是什麼仁厚君子,裝模作樣沽名釣譽罷了。他對孟昶等人寬厚,無非是覺得那些人沒有威脅了,誰真要威脅到他,他斬草除根眼睛都不眨。」
趙匡胤道:「李筠就是個狂傲自大的匹夫,他要是沒了兵權,有什麼威脅?咱們想辦法讓他造反,便是讓他自取死路。既報了李兄之仇,又能讓郭鐵匠舒坦不了。」
「上次我與李重進一同起兵,想拉李筠入伙,他也不情願。現在讓他孤軍起事,如何能說服得了?」李繼勛皺眉道。
趙匡胤道:「上次是你們之間相互不能信任,別說李筠那廝,李重進和李兄也擰不到一塊兒;況且李筠謀反是為了自立,當時和你們一起起兵,李重進做大的資格更高……咱們再想想另一件事,去年起兵時,李筠敢殺李兄(李繼勛)之長子,向朝廷表忠心,卻又悄悄放走了北漢國的使節。卻是為何?」
石守信聽着二人說話,這時也不斷點頭,嘀咕道:「趙兄洞察入微也。」
趙匡胤道:「李筠那廝從未打消過干更大的事的念頭,但情知自家地盤小兵力少,背後就是北漢國,一直留着餘地來的。」
李繼勛道:「趙兄此前不是說,北漢主只圖自保,不思進取,他又如何願意出兵支持李筠?」
「沒有契丹看着河東這塊地,北漢國這點人自保個屁!」趙匡胤說道,「只要契丹給其施加壓力,給予一些支持,北漢住必聽命於契丹。」
李繼勛恍然道:「我知趙兄之意了!遼國現在雖然內部不穩,無心進取,但南院大王蕭思溫還一直記着仇。」
趙匡胤冷笑道:「李兄所言極是。遼國宰相多出於蕭家,蕭思溫手控幽雲十六州,在遼國也是樹大根深的人物;不然他當年在涿州損兵折將,就該被處死了,現在不是什麼事都沒有?涿州之戰,郭鐵匠毫不手軟,一口氣屠了蕭思溫好幾千精騎,蕭思溫不惦記着那血仇?」
石守信聽罷,又贊道:「趙兄實非池中之物,而今咱們淪落至廝,您還能佈局天下,非常人可比也!」
「唉……」趙匡胤聽到讚譽,反而頗有些無奈的口氣嘆了一聲。
他走到了窗戶前,昂頭看着窗外良久,頭也不回地說:「咱們這些謀略,都是小道。大道已失……」
李繼勛不禁問道:「趙兄所謂大道,是為何物?」
「大義,人心。」趙匡胤道。
他說罷,繼續望着外面的景象。北風在肆虐,地上的積雪被風掀起,仿佛塵霧一般;頭上的雲層,仿佛萬里涌動,可以化為各種意象,千變萬化難以捉摸。
……
南唐國江寧城外,雨花台已被周軍佔領。郭紹就住在山林上的一座寺廟裏,他正在寫寫畫畫,奇怪的勾勾圈圈如同鬼畫符,文字也是潦草不堪,只有一些人名還大致清晰……李筠、符彥卿、張光翰、慕容延釗、折德扆等等。
郭紹不太習慣籠統地琢磨形勢,他對各方的判斷比較喜歡,甚至精準到具體的人名。
這裏面有幾種人,除了郭紹身邊的嫡系大將主要集中在殿前司諸軍,其他的人立場比較複雜。一些是不管誰掌權、誰在東京發號施令就聽誰的,但又對郭紹眾人有一些好感;而且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