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國千嬌 第六百三十七章 難得是心
東殿作為皇帝休息的套房「養德殿」,牆邊花盆裏的植物已經換成了芍藥,紫色的花朵正開的旺。這廳堂兩邊通風,涼風中帶着淡淡的花香。
郭紹起身在牆上取下了一把障刀,輕輕一按,便聽到機關「咔」地一聲響動,他的右手抓住刀柄輕輕抽了出來。薄而鋒利的刀刃讓郭紹的心下輕微一緊。
一股純牛奶般的腥膻味兒撲面而來,是抹在刀上的黃油。因為這把刀基本成了擺設,抹油是防鏽的。
兵器確實天生有一種危險的氣息。郭紹握着刀柄,所以刀刃傷不着自己……但是,這並不妨礙危險的刀刃叫人心生寒意。
這種感覺很微妙,既有些懼意,又有某種親近。
人長着柔軟的皮膚,牙齒指甲也不算鋒利;兵器能極大地提高男人的戰鬥力。雖危險、卻依賴它親近它。
就好像人也跑不了多塊,卻可以憑藉良馬達到風馳般的速度。騎馬也有危險,如果不慎從飛馳的快馬上摔下來,性命堪憂。
男子的物_欲里,就很容易包括寶劍、良駒這種東西。因為畏懼遠離危險,就是在遠離力量;力量的延伸,卻能帶來很深的快_感。
就在這時,宦官曹泰入內,躬身道:「稟陛下,左少卿到了。」
郭紹抬起頭道:「宣他覲見。」
「喏。」曹泰拜道,然後小步後退着出門。
郭紹順手把障刀往刀鞘一送,遞給侍立在旁邊的宮女,下頷向側面輕輕一揚,示意她掛回牆上去。
那宮女雙手接過去,手臂竟然像篩糠在抖起來。郭紹看了她一眼,忍不住開口道:「它又不會自己跳起來傷你,怕什麼?只要人真正學會使用兵器、尊重它,不濫用就不會有多大的危險。」
說完郭紹才知道自己白說。宮女完全不懂,急忙顫聲道:「奴婢知罪,奴婢知罪……」
郭紹不再理會她。
左攸進來之前,短暫的等待。這短短的時間裏,郭紹來不及詳細地複習清理思路;本身其中關節也不清晰,很多事兒都是靠猜。
不過,在這紛亂的事兒中,郭紹心裏有一個很清楚的念頭,也是最核心的理念。那便是:現在還不是內耗搞平衡、削弱自己爪牙的時候。
否則無力對付外患,以後造成的屈辱無奈,照樣愉快不了……如果北方國防防線不完善、縱容外敵坐大,將來動不動就被迫求和,處境可想而知。
郭紹坐在這個位置上,不得不把眼睛看遠點。
這時左攸跟着曹泰進來了,走到郭紹坐的桌案前面,跪伏行大禮道:「微臣奉旨覲見,吾皇萬壽無疆!」
「左少卿平身。」郭紹道。
左攸道:「謝陛下恩。」
郭紹抬起手臂,向側面揮了一下。不是對着曹泰或者誰揮袖,就對着那邊的空牆。曹泰沒敢盯着皇帝看,但這時迅速反應過來,向兩邊的宮女招招手,屈膝向外面退出。
郭紹這才開口道:「我今天找左少卿見面,是想問你一個事。」
左攸忙道:「請陛下垂問,臣不敢欺君,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郭紹點點頭,神色很溫和,目光卻很銳利有神,他徑直道:「昨天有份奏章,史彥超寫的,你也看到了。他說左少卿前晚去了羅延環家,在府上密見了李處耘。」
這事兒左攸是已經知道了的,但當面說出來還是很刺耳的,他的臉色蒼白,說道:「回陛下話,密見談不上,前天羅延環生辰。」
「我問的不是這個。」郭紹道,「想問的是,范質上書反對端慈皇后執政那事兒,你前天在羅延環家說了沒有?」
郭紹居高臨下目不轉睛觀察着他的神色。
這個問題確實很微妙。它看似無關緊要的細枝末節,卻又似乎是左攸立場的關鍵……
左攸去羅延環家時,范質奏章的知情者很少,殿前司的人(李處耘)也無法那麼快知道;只要左攸沒有提前泄密,就能證明他的忠心……因為他和羅延環等人本來私交就好,這麼件要害的事也不說,就證明他心裏更維護皇帝,親疏有層次。
而且更奇妙的是,左攸究竟說沒說壓根無法再考證;因為第二天郭紹就把范質奏章公諸於大臣們了,就算說了,李處耘和羅延環不可能出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