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風煙路 第1766章 山河變人情如故(2)
不同於儒將們的自覺懂事,移剌蒲阿這類武將卻是把不忿擺在了臉上,私底下甚至商量過要不要給小曹王點顏色瞧瞧。
兩年前的山東之戰,移剌蒲阿曾和完顏乞哥、完顏斜烈、蒲鮮萬奴一起被鳳簫吟起綽號、並稱為鐵甲馬隊的四小天王;換而言之他們都該是小曹王的嫡系,也並非不熟知小曹王殘酷不留情的性子。
然而這兩年來,尤其最近幾個月,當朮虎高琪和完顏綱主攻川蜀,移剌蒲阿則被安排在陝北穩定建功,不知不覺已經習慣了凡事以駙馬馬首是瞻……正因親眼目睹西線金軍因林陌風生水起,移剌蒲阿被這位駙馬的光芒障目,寧可為之嘗試向小曹王打抱不平——
想見小曹王?然而他的車駕要明日才到,當然這也不能怪他擺架子,事實上他可能還在收攏散落在北的鐵甲馬隊吧——兵還有希望,馬就別想了,林匪不會吃剩下的。
不過,作為小曹王的先鋒,完顏斜烈和他年方十五的族弟已然抵達戰地,移剌蒲阿聞訊便先去找他,想要趁敘舊先探探完顏斜烈的口風,心忖也許可以對小曹王用比較柔和的方法?移剌蒲阿由衷希望,能夠說服小曹王容納駙馬。
到達約定地點,卻是遍尋不着,繞了一圈才在一座由周邊百姓新修的祠堂里見到昔日戰友,興奮上頭,沖前熊抱時哪管對方險些爽約,連連拍打,大笑不已:「斜烈,又見面了!」
「蒲阿,好久不見。這是我叔父的遺孤,良佐,快見過你移剌大哥。」完顏斜烈介紹着族弟,他們此番也是九死一生,由於把戰馬讓給小曹王逃生,他自己差點喪命於宋軍刀下。
「哎,乞哥將軍他,可惜了。」移剌蒲阿想起斜烈的叔父完顏乞哥在階州之戰捐軀,不禁黯然神傷。為了掩飾眼角酸澀,慌忙看向四面陳設,忽然一愣,竟是束乾坤的畫像和靈位之類。
他這才發現這裏原是束將軍廟……倏然又一驚,旁人來拜束乾坤不稀奇,但兩年前的山東之戰,完顏斜烈和束乾坤曾不睦,想不到今日初到戰地,竟第一時間前來祭奠?
「斜烈,忘了當年和束將軍的不快了?」移剌蒲阿拍着完顏斜烈的肩,笑問。
「早忘了。」完顏斜烈本就寡言,低頭不好意思地笑,「如今只敬他捨生取義。」仰頭憧憬,「這輩子,若能像叔父、像束將軍這般死在戰場,也無憾。」
他沒正面回答移剌蒲阿,反倒是完顏良佐代兄長道:「國家危急存亡,王府生死攸關,個人恩怨何足道。」
「咦。」移剌蒲阿本來沒太留意,這時才注意到這少年長相英俊、一表人才,細細一看還挺壯健,出身於武將世家騎射功夫應當也不會差,所以難免慰藉,「乞哥將軍後繼有人。」緩得一緩,由衷汗顏,我怎能連這剛上戰場的小將都不如!
回去路上,移剌蒲阿便把來意全拋:不就是服從個新主嗎,多難的事!駙馬自己都不爭,我又鬧騰個什麼勁?越活越倒退了,私利迷眼,險些忘記了初衷!
想開之後,心不再堵,移剌蒲阿回到帳中就欲將珍藏魯酒一飲而盡,喝着喝着,卻想起這酒是身為知交好友的百里飄雲不久前戰場所贈……發自肺腑苦嘆,既不願與之你死我活,又不得不與之你死我活,所以喝着喝着就喝不下去,把心腹們紛紛全叫到近前說:馬耆山之戰箭在弦上,若能戰勝百里飄雲,旁人我不管,他,我要活的。
「說來好長時間沒在戰場上見到他了……百里將軍應該沒事吧,林阡說,不過就破了幾塊皮?」想到這裏,移剌蒲阿終於放心大膽把酒喝完,立竿見影醉倒在地,混混沌沌神遊千里,也不知過了多久,被夫人推醒時哎喲一驚,「破的皮也得看破在哪裏!可別是那兒!噗,我在想什麼……」差點給自己一耳刮子。
「這酒,敵將所贈?該不會有毒……」妻子不理解他和百里飄雲的情誼,看他忽醉忽醒、時笑時嘆,更還自殘,不由得疑竇叢生,「要叫軍醫來嗎。」
「別小題大做。那是跟百里將軍比武時,我見他喝,自己問他討來的。」移剌蒲阿笑着直擺手,妻子卻還是很擔心:「那也可以是故意引誘……」「要是連他都用小人伎倆,那世間就沒君子了。」移剌蒲阿搖頭,酒後吐真言。
「可今時不同往日,國讎家恨已到了極致……」妻子欲言又止。
「國讎家恨與酒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