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風煙路 第1645章 惡紫奪朱,恨邪勝正(3)
夜晚朦朦朧朧下了場霧,徐轅給楚風月止血並裹好傷,一邊等她醒一邊默看四面八方。
雖說只是隔了一片叢林,兵與火,似遠在另一個人間。
他原想板着臉問她,楚將軍,山林本身的清氣,不比戰亂的煙火氣更美?
後來又想柔聲地勸她,風月,你看,這裏像不像你一不高興就愛躲的小樹林。
交心到底是以恩還是以威作開端?他沒準備好,左右矛盾着,最難猜透就是她內心。一不留神,錯過了她從昏迷到醒的過程,不經意間她已睜開雙眼,微笑着安靜看他似要說話,月光雖稀薄,照出她容顏比百花還嬌艷。
他忽然有些恍惚,好像回到她初跟他表白的那晚,也是他給她裹完傷後她醒過來,賜予他同樣純真、欣慰、滿足的笑臉,緊接着她對他不無嬌羞地問起背上的繃帶:是你給我裹的?
不過,終究後來又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以至於今夜的她,前一刻還笑靨如花,後一刻又怒目相向,一旦恢復神智,竟直接撕扯起左胸的傷口來:「誰要你裹了?教我死了好!」
「你是該死,一如既往嬌寵任性、不計後果,破壞旁人婚禮連個愧字都沒有。」他決定以威作開端,是因為看不慣她不惜命。而他之所以這麼責她,是因為假結親的事天知地知、道義上楚風月真的對不起柳聞因。
「好一個『旁人』,天驕這是要跟我劃清界限了?!」楚風月把這旁人二字認作了他,眉眼與語氣中一霎儘是嗔怒,「愧什麼,你聽着,我不是去破壞旁人婚禮,我是去奪占自己男人的。」說到最後,理所當然的慍色里又有一絲稍縱即逝的羞澀。
他又好氣又好笑,卻也不自覺地以她的男人自居:「你可知這奪占壞了你男人的事?」
她冷哼一聲,脫口而出:「我偏要壞你的事,誰教你壞我的事。」
「我壞你?什麼事?」他一愣,疑惑不解,暫緩了本意,反倒先問起她。
她好不容易直起身,咬牙切齒,本不想答:「……我恨楊鞍拆散你我,必須將他除之後快。你倒好,三番四次求他合作,令我為難。」
他原還在支持着她的手忽然一松,想到關鍵點就不得不跟她從頭說起:「那是你跟他之間的事,或是我跟他之間的事,殺也好合作也好,公平競爭不可?非要在仰天山和談判席上利用我的私人感情?」
她被他粗手粗腳猛地放倒在地,後腦勺被磕得生疼,氣急:「徐天驕,你在仰天山和談判席上不也踐踏了我的私人感情!我們本就是扯平的好嗎!」
「對不起……」徐轅甫一發現自己失誤,趕緊拉卻沒拉得住,大驚立刻上前要給她揉,「你怎樣……」卻遭到伊人逞強地推開,只得愧疚地乖乖移交主動權。
許久,她才再打開話匣:「姐姐被你主公殺害後,我便再也沒有庇護,若不打擊紅襖寨,我和跟隨我的麾下們,身家性命都保不住。徐天驕,我有我的事業,不能被你給耽誤了。」
「你……」徐轅陡然覺得他本想說的被她有先見地封死了,他想雙肩挑擔她都不可能合作。她這話的意思是,紅顏禍水?男女平等。你嫌我拖你後腿,我還說你砸我飯碗。山東這裏我是主場,是你徐轅非要撞進來。休想叫我放棄一切依從你;誰規定就准你為了林阡鞠躬盡瘁嗎?
本來他就沒信心說服她,像吟兒對林阡那樣地選擇他。不錯兩年前她曾為他放棄過楚將軍的使命,但在她的內心深處,從未割捨過比肩長姐的信念。此刻她說起事業二字的時候,眼中泛着他能清晰看見的驕傲光芒。
「或許對他們來說,在山東馳騁殺伐的你,是最好的你,但對於我來說,不是。」緩得一緩,徐轅仍拼力說出這句真心話,就按聞因說的那樣,先示弱以試探又怎樣,就算明知道逆流而上也要上,「我曾真的想過,最後你隨我去江南,駕一葉輕快小舟,去煙水裏聽琴釣月,爭權論劍又怎比煮酒烹茶?」
她似乎意料之外,面色微微變化,眼角依稀有淚花,唇輕啟,卻遲遲不曾再出聲,他見她一直不應,不解其故,為了化解沉默和尷尬,不得不轉了話鋒:「可你,終究卻被黃摑誘騙了回去……」
「惡人先告狀,如果當時黃摑不給我權力,我怎麼從楊鞍手裏救你命,你恩將仇報便罷,我豈能過河拆橋……」她含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