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神 第33章新家四
拿着那女生給的票,高坤終於得以進了小劇院,不過他沒有如那姑娘一樣坐到前排,他進門的時候幕布已經拉開了,為了避免影響別的觀眾,他只是尋了最側邊的一個角落,和幾位沒找到位子的學生一道站在了那裏。
這齣戲發生在上世紀三十年代的一個南方城鎮,主角是朱至誠,他在裏頭演一個成衣鋪子的大少爺,雖說是少爺但卻是私生的,過了十五才被老爺認回來,重新教着做生意,但是苦日子過慣了,一身的市井氣卻抹都抹不掉,故事就是說他如何憑着自己那些可謂離經叛道的本事和努力,在風雨飄搖的年代慢慢摸索然後扛下這一家子的重擔。
整幕劇都非常文藝,偶爾有一點小小的黑色幽默,加之大段大段的台詞,很考驗演技,但是不得不說u影的表演繫到底還是名不虛傳,特別是朱至誠,半點不怯場,掌控台面很是遊刃有餘。
不同於他的出場率,李熒藍的戲份就顯得十分短暫了,前後近兩個小時的劇里他一共只出來了三回,他演的就是成衣鋪子的小少爺,相較大少爺的風風雨雨,他自小可謂錦衣玉食,喝着雀舌茶,用着石函硯,十六歲出國,已是看遍了不少的好東西。
李熒藍第一回出場就是他剛從國外回來,給父親過壽的一幕。一身黑色的小西裝,西褲筆挺,上衣口袋還別着一塊淺藍的手帕,眉目如畫,風度翩翩,和他的氣質實在是太搭了。
高坤在那兒能將兩旁悉悉索索的喧譁和議論聲聽得非常真切,不少人都是衝着李熒藍來的。高坤不懂戲,但是台上那個一顰一笑都是光彩的角色和曾經與他一起的李熒藍就好像判若兩人。
小少爺有一個青梅竹馬,兩人從小一起長大,他無心家族生意,他就像一個詩人,寄情於山水,感懷於天地,他對隔壁糧油鋪家小姐的心意日月可表,只等着二十一到就回國娶她,然後兩人一起游遍世界,看人間美景。
小少爺第二次出場就是偷偷跑回來看她的,因為他聽說她病了,國內時局已是開始動盪,父親不允許他隨意行動,他只想待一天,一天後就坐船離開。
兩人約在城內大槐樹的一口井邊,糧油鋪小姐穿着淺綠的旗袍問他國外的各種風土人情,小少爺耐心地告訴她,他住的屋檐下有一大片的粉色玫瑰,如果他們結婚了,他就能帶着她一起漫步花海,看星辰日落,楓林盡染。
糧油鋪小姐只是咳了咳,然後笑着遙望小少爺指引的方向,輕輕地低嘆着:好遠……那裏好遠……
等到小少爺第三幕再出場,已是整場戲的尾聲,無情的戰火摧毀了小城的清淨,無論是糧油鋪還是成衣鋪全都倒在了殘忍的搶林彈雨中,父親去世了,大少爺帶領着一大家子打算繼續南下逃亡,可是他卻沒有告知遠在他鄉的小少爺,直到他自己回來看到一切,看見家破人亡,看見摯愛已逝。
瓢潑的大雨中,高坤就見李熒藍一個人跌跌撞撞地來到那棵已是被炸得奄奄一息的老槐樹邊,看着那早已枯竭的死井。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不告訴我?」
小少爺緩緩地坐倒在井邊,摸着身邊的老槐樹,念出全劇最長的一段獨白。
「我以為明朝日久,天遼海闊,我們還有許多許多個未來可以期待……我不怕硝煙瀰漫,貧窮苦難,因為我知道你會一直在。可是,這個要和我相濡以沫與子偕老的人現在在哪裏呢?這個要伴我看盡春秋冬夏的人又在哪裏?為什麼你……不在了?」
這段略文藝略裝腔的話放在平時一定會被人笑死,但此刻在李熒藍的演繹里卻只讓人無邊動容。
他的表情是如此絕望,是歷經生死後的無盡空虛,他搭在樹上的手一直在顫抖,眼角的淚划過臉頰一行行的滴落下來,似乎在懷念往昔的美好時光,又似乎在過去與現在間反覆拉扯,不過一腳就要踏入無底的深淵。
他就保持着這個姿勢十多秒沒有後話,現場也隨着他一道陷入一片死寂中,直到忽然小少爺又抬起了頭,看向了觀眾席,仿佛自言自語,又仿佛在向誰訴說。
「沒關係,我會等的,便一如我當時離開一般所說,我會回來,你信我,所以現在,我也信你。你答應過我會一直相隨,我怎能就輕易將你遺忘。我會等你的,等你回來,如果你不回來,我就去把你找回來,總有一天,我們還能相見……」
那一剎那他的眼神綻放出一種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