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欽折道，「轉眼就過了這麼久，我都快忘記她叫紀瑤了。」隨後他收斂了一切情緒，有板有眼地又道，「既然這是皇上自己與姜王簽訂的契約，便是他自己的事情。將來，把皇位禪讓給紀瑤」，低低嘆了一聲，「也無不可。皇上應是已經知道紀瑤的身份了，那她呢？」

    李叔沉吟着道：「也已經知道了。」

    「她什麼反應？」塗欽折問。

    「消沉了幾天，後來，慢慢恢復了。」

    「那就好，她總是要長大。」塗欽折過了一會兒，將一摞公文批好放在一邊，又開始批另一摞，才低低地問，「你回來時，她，過得還好？」

    李叔道：「這個，屬下不好多說。好不好，只有紀瑤公主心裏清楚，老爺..還是問她自己吧。」

    我一驚，愣愣地抬起頭，恰逢塗欽折也疑惑地抬起頭，冷不防我和他的視線在空中碰在了一起。他眼裏儘是不可置信，看得出來，整個人都很疲憊，下眼瞼有些青，下巴的胡茬也幾天沒打理了。

    我艱難地從他身上移開了目光，扯了扯嘴角，無聲地苦笑了一下，便聽李叔道：「沒屬下什麼事了，屬下先告退。」

    李叔走後，房間裏就只剩下我和他兩個。那檀香，熏得我直想掉眼淚。

    安靜了許久，誰都沒有先說話。我輕輕吐了一口氣，抬手把遮住大半張臉的頭盔取下來，若無其事地理了理亂糟糟的頭髮，手指掐着掌心裏的肉，極力地鎮定下來，掀起眼帘看他道：「別來無恙，護國大將軍。」

    他臉色一白，卻是皺眉斥責我：「你怎麼到這裏來了！」

    我反問道：「你不歡迎我來麼，還是害怕我來？」

    「你知不知道這裏是什麼地方？！」塗欽折道，「外面隨處都是禁衛軍，你進得來，但今天只要從這裏出去，就沒有你逃得了的份兒！宋聽閒，我是怎麼跟你說的，我讓你好好留在姜營，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的話聽進耳朵里？」

    我趴在他的書桌上，一摞摞的公文都刷刷掉落在地。我看着他的眼睛，終是止不住心中酸澀疼痛，一字一句道：「我不是宋聽閒，我是紀瑤啊，你不是很早就知道的麼？」

    他眸色一動，瞳孔緊縮。

    「塗欽折，你到底想怎麼樣啊，跟個沒事兒人似的，在我面前晃來晃去，在我有困難的時候總是幫我保護我，我就覺得你是天意派來我身邊的，我無可救藥地愛上你。你徹頭徹尾都在騙我嗎？」我手死死掐着書桌的桌沿，「你知不知道，在不知道真相前，我有多想你，做夢都想要看到你。可是現在想來，先前的種種都是多麼的可笑。你為我營造的世界，是你用一個個血淋淋的謊言編制而成的！我還深信不疑地相信着..是不是如果不發生這些事情，你就會一輩子不告訴我真相，讓我活在懵懂無知里？」

    塗欽折垂了頭，神色不明，可語氣永遠是那副雲淡風輕，道：「如果你不求我救紀瑜，我便帶你遠離這些是非紛爭，從此過上安定平靜的日子。不會有這些戰亂，也不會有你知道真相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