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唐再續 第167章 洺州刺史(三)
更新時間:2012-12-15
京都長安城,永興坊中,一處不大的宅院裏頭,有兩人正在迴廊之中觀雪閒談。
「此番正陽兄能得右遷洺州刺史,叔父功莫大焉,笉代正陽兄謝過叔父。」一襲白衣的王笉朝王摶一禮,微笑着道。唐朝其實尚左,左尊於右,但唐時的「左遷」、「右遷」二詞,卻是承襲漢時說法,左遷就是降職,右遷就是升官。
王摶擺手搖頭道:「李克用表章既到,李正陽右遷便是定局,此非某之功勞。」
王笉則笑道:「叔父何必謙辭遜言,陛下若非叔父開解,心中定責正陽兄詩文辱他,縱然不好拂了並帥顏面,卻也只須將那洺州刺史一職授下即可,那檢校兵部侍郎、實授壯武將軍,封開國縣伯食邑七百戶卻又如何得來?哦,還有門下認可、尚書省行文之時加上的『上輕車都尉』之勛。」
王摶哂然道:「多了這幾個,李正陽也未必在意。藩鎮重將,有幾個在意朝廷封賞的品銜如何?他這洺州刺史只要做得好了,將洺州經營得銅澆鐵鑄一般,手下再有一支強軍,任是誰來,都得對他客氣三分。這些勞什子的檢校、食邑、勛位,他會在乎麼?」
王笉仍是微笑:「有強過於無,至少李兵部總比李使君好聽一些。」
王摶搖頭道:「卻也未必。若是太宗高宗年間,李兵部自然遠勝李使君,然則如今麼,便是『李相公』也未必比李使君管用。」
王笉笑了笑,轉過話頭,道:「叔父近日右遷吏部尚書,眼見得是要進政事堂了,不知此喜還需多久,侄女也好早備賀禮。」
王摶哈哈一笑:「你道這中書門下某多麼想進麼?謬之矣!這些年來,多少相公在此處栽了跟斗再也爬不起來?更何況,某若上位,必為崔胤所嫉,他乃是朱汴州的應聲蟲,某無兵無餉,即便陛下信某,一旦事情有變,朱溫一紙奏章,某便只有遠竄黔桂,落葉再難歸根吶……」
王笉目中閃過一絲狡黠,忽然出聲問道:「那崔胤本無長才,不過仗着汴州之勢,得以拜相稱公,似叔父這等良相之才,若有李晉陽相助,又何懼崔胤那般庸碌之輩?佐天子而服諸侯,正當其時。」
王摶搖頭道:「李晉陽?李晉陽用兵是不錯的,當今天下,敢與李晉陽當面對陣相決者,幾無一人。然則此公畢竟胡兒出身,所作所為,多可詬病。更遑論與朱溫相比,李晉陽目光拘於眼前勝負,未觀天下鼎革,非在一城一地之失,而在……總之,某觀李晉陽兵勢雖盛,今後未必能制汴州。」
王笉居然微微露出笑容:「然則叔父以為,十年後誰可壓服汴梁?」
聽了這話,王摶面色漸趨嚴肅,沉吟良久,終於悵然道:「某意十年之後,朱溫只怕已是無人可制。」
王笉卻輕聲道:「侄女本也如此悲觀,但而今卻覺得,這天下間或許尚有一人,似可挽此天傾。」
王摶聳然動容,目光一凝:「何人?」
王笉肅然正色,緩緩道:「李正陽。」
王摶凝眉盯着王笉的雙眼:「李正陽?他如今才只是洺州刺史,你如何斷定他便能壓制朱溫那等老奸巨猾之輩?」
王笉卻並不正面解釋,只是問道:「叔父可曾看過侄女來時為叔父所呈信函,便是那封詳說李正陽這兩年所作所為之信?」
王摶點頭道:「某自然看了。」
「那么叔父觀感如何?」
王摶沉吟道:「倘若嫣然所言當真,李正陽確實年少聰慧,謹慎多智,然則他畢竟只是李克用螟蛉,即便再受重用,怕也是李克用為將來自己一旦駕鶴而作新帥輔臣之安排,未見得會將河東基業拱手讓與他這外人。如此說來,李正陽難以左右河東,既然如此,他又如何壓製得了朱全忠?」
王笉微微一笑:「李並帥與蓋僕射或許是這般設想,然則李正陽雖然看似逆來順受,心中卻也未必便是那般甘願,以他之能,一旦河東局面稍有變化,何愁不能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叔父,你只看見李正陽如今才不過區區洺州刺史,卻可曾細思他如今真正之實力已然如何強大?」
王摶微微驚訝:「某的確不曾細思,嫣然何不直言?」
王笉伸出一根青蔥玉指,道:「其一,李正陽擁兵千半。」
王摶哂然道:「李克用麾下大軍十幾萬,加上王重盈、王處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