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名為名取的明星

    春山瑞希看着自己身邊的那位，一股難以言喻的寒意湧上他的心頭。

    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些什麼，硬要說的話……

    大概就是無法理解了。

    人總是對於無法理解的事物而感到恐懼。

    而此時此刻，在春山瑞希眼中，自己身邊的這個之前還以為只是普通後輩的存在，正是可以被歸類為「無法理解」中的恐懼來源。

    甚至連他自己都搞不明白害怕的原因，但就是直覺告訴自己……

    ——這是一個無法用人類的思維去揣測的「異物」。

    是人類的話，可能擁有着如此充滿着異質的強烈存在感嗎？這已經不是能用演技來解釋的情況了吧？

    正因為人與人之間有着一定的共情能力，在某種程度上可以理解對方的想法，並藉此了解對方，實現溝通。

    但是他感受不到這個傢伙流露出來的感情，無法通過這點猜測對方的性格，即使是溝通他也很難確定自己得到的人物情報是否只是對方裝出來的樣子……因為與表現出來的不同，對方並沒有正常人理應散發出來的跟所表現的狀態相匹配的情緒信號。

    無法理解。

    不知道對方會想什麼，不知道對方會做什麼。

    一切都是無法預測的未知恐懼。

    十幾秒後，錄音室的一片沉默被監督無奈的話語所打破：「……春山，你在發什麼呆？」

    春山瑞希猛地回過神來，下意識地想要說些什麼時才發現，自己的喉嚨因為過度緊張而肌肉緊繃，此刻竟是無法正常發聲。

    他心有餘悸地側頭去看那位導致他失誤的少年，發覺對方也正歪着頭看着自己。

    之前春山瑞希一直沒能察覺，好像被拙劣的演技所欺瞞了過去。但是在已經明白對方是怎樣存在的現在，從見面以來就一直刺痛着神經的違和感終於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想要裝作不知道也沒辦法無視的真實。

    那是仿佛不把任何事物放在眼裏，仿佛一切對他來說皆為虛幻的眼神。

    被那樣的眼神注視着，簡直都要覺得腳下逐漸失去踩踏地面的實感，並開始質疑自己的存在。

    不……自己的害怕和恐懼是真實的，而這平時並不受歡迎的情緒，在此時竟是諷刺地喚回了自己正在活着的實感。

    經過幾秒鐘的艱難抗爭，春山瑞希終於贏過了自己的恐懼，用略帶沙啞但語氣還算正常的狀態回應外面的監督：「抱歉，我……喉嚨有些不舒服。」

    聽着這沙啞的嗓音，杉田游馬嚇了一跳：「怎麼突然就這樣了……感冒了嗎？沒有？那你去喝點水吧。」

    像是想要緩解緊張情緒，春山瑞希聽話地應了一聲，然後轉身去拿水杯。

    於是這段空白的時間，就被杉田游馬用來點評龍介：「剛才的感覺不錯，保持下去，你的台詞不多，如果效率高的話馬上就能結束了……」

    春山瑞希敏銳地發現，杉田監督似乎並沒有像他這樣反應這麼大。

    不過這也是當然的。雖然已經成為了職業聲優，但春山瑞希畢竟也算是剛踏入社會，見到的形形色|色的人還不算多，和杉田游馬這種整天跟創作家和藝術家之類非常容易出奇葩的群體打交道，光是高功能反社會人格就見了不少的人還是無法相提並論的。

    不把人當人的傢伙杉田游馬見過的絕對不止一個。只是龍介這種程度的話，第一次驚訝一下，出於對年齡的擔憂向對方的監護人提議看心理醫生就已經足夠了，第二次再被嚇到也只能說對方上次裝的還挺不錯，要是第三次還要被嚇到……那該看心理醫生的就是他自己了。

    可是春山瑞希的情況跟杉田游馬不同。

    雖然按資歷來算還是剛脫離新人不久，但是按人氣來算已經可以說是脫離新人的等級了。他年紀輕輕就能成為著名聲優，並不是完全靠運氣，至少他的天分是遠遠超出常人的——他在解析聲音信號方面，非常的敏感。

    正因為這份天賦，他從龍介的聲音中聽出了太多像是杉田游馬這種人聽不出來的信息，這也是除了混社會時間長度以外導致他反應過度的原因之一。

    儘管現在情緒是調整過來了，但是短期內大概春山瑞希還是會對深田龍介有着一定的心理陰影吧。

    ***

    龍介的台詞不多，花了不到一個小時就錄完了，其中還包括了調整和休息重錄的時間。

    在他走出錄音室的一瞬間，春山瑞希長長地吁了口氣，感覺一直緊繃的神經終於可以能夠放鬆一下了。

    「春山，你今天狀態不太對啊。」由於杉田游馬跑到那個新人身邊不知道說些什麼，因此只好由錄音師來提點春山瑞希，「有什麼問題別悶着，說出來大家一起解決。」

    無奈地苦笑着，春山瑞希嘆息着敷衍道：「不，沒什麼，只是純粹的不在狀態而已……大概是昨天睡晚了。」

    錄音師將信將疑地點點頭，沒再追問下去。倒是春山瑞希看着那邊似乎是來找新人，結果卻一腳踹上了杉田總監督的原作糾結了一會兒，還是沒忍住向錄音師詢問道：「總監督是怎麼找到『御君』來配的？之前不是一直說原作不滿意嗎？……由貴先生似乎跟『御君』很熟？」

    錄音師也盯着似乎很熱鬧的那邊看了幾眼：「好像真的很熟……」原作都扯着新人的領子打算直接拖走了啊喂！總監督你因為礙事被踹了那麼多腳怎麼還不死心，放人家走吧！

    杉田游馬頂着由貴瑛里像是看垃圾一樣厭惡的眼神，拉住深田龍介的手，深情地說：「下次要是有這樣的角色，我還來找你！請務必給我這個面子！」這可真是又便宜又好用的新人呀！

    由貴瑛里冷笑：「別以為隨隨便便的就能來使喚人，身為監護人，我不同意他跟你這種人再進行接觸。你現在放手，他該回去寫作業了。」

    「隨便使喚人的難道不是你嗎……啊我錯了！由貴你聽我說……」

    圍觀了一陣子熱鬧，春山瑞希終於搞明白了……敢情「御君」跟原作的由貴瑛里似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