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蓋六宮 第一千零二十章 負荊
不管如何,這件事似乎都是衝着徐熏去的。熙和的屍身是徐熏處置的,如今出了這樣的事兒,可不是徐熏也有責任麼?
楊雲溪揉捏着自己的手指,看着指甲上圓潤的弧度,最後倏地笑了:「王順,你去走一趟,告訴衙門一聲,只說四個字,罪婢賜死。」
只這四個字,足夠衙門將這事兒偃旗息鼓了。衙門都不吱聲,那些老百姓還能真就咬着這個事兒不放了?
「不,將這事兒鬧大些。再斥衙門兩句,責問他們辦事不力。問問他們,積壓了那麼多案子不去辦,是閒着沒事兒做了不成?」衙門抓着這件事情遲遲沒壓下去,顯然也是有人授意的。這般斥責幾句,衙門倒是也不冤枉。
楊雲溪連連冷笑,只替這些豬腦子的官員們擔憂——被人當槍使,還以為能得好處呢?到頭來只怕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王順這頭去了,那頭徐熏卻是過來了。
楊雲溪聽聞徐熏過來,倒是挑了挑眉,正要說請徐熏進來,卻見歲梅臉色頗為有些難看,便是問了一句:「怎麼了?」
「惠妃脫了釵環,正負荊請罪呢。諾,就跪在院子裏。「歲梅的語氣也不算好,看着便是知道她心裏不痛快。
楊雲溪愕然片刻,隨後唇角一勾:可不是得不痛快嗎?徐熏這麼做,倒是她高高的架起來了。這還沒怎麼着呢,徐熏就來負荊請罪這算是什麼?何曾想過她的處境?
良久,她到底經不住嘆了一口氣:」情之一字,最是如水抓不住,終究東流去。「
她和徐熏之間至此徹底是淪了陌路了。什麼情分只怕都是笑話了。
她是了解徐熏的,徐熏是極聰慧的,以往不爭,不過是不肯罷了。如今卻是不知徐熏到底是要爭,還是不爭。
楊雲溪神色淡淡的撫了一下裙上的褶皺,而後起身道:「走吧,出去看看。」
徐熏果然跪在院子裏,花木蕭瑟,她就那麼淡裳素釵的跪在那兒,看着竟是有些別樣的可憐之態。
楊雲溪嘆了一口氣,緊走了兩步上前去伸手去扶徐熏,口中半是嗔怨半是微惱:「徐熏你這是做什麼?你這般可是要我沒臉?再說了,你我相交多年,我何曾責過你什麼?不管你做了什麼,我都不會往心裏去。」
徐熏一怔,似乎從未想過楊雲溪會這樣說,一時之間竟是不知該如何接話了。
楊雲溪左手沒什麼力氣,扶了兩下竟是扶不動,當下眸光便是有些冰冷的東西侵了進去,她垂下眸子,輕聲問徐熏:「到底我是多兇惡?你竟是要如此。難道真就不肯起來?」
徐熏被這麼一說,倒是越發的不知所措起來,當下便是不敢再繼續跪着,站起身來吶吶道:「我只是怕娘娘惱了我罷了——」
楊雲溪伸手握住徐熏的手,面上和煦的淺笑:「這話是怎麼說的,我如何會惱你?我說了,不管你做了什麼,我都不會惱你的。」
徐熏被楊雲溪握在掌中的手指輕輕的顫了一顫,像是受了驚嚇的蝴蝶輕輕的拍動翅膀。那細微的顫動,幾乎不為人知。可是作為楊雲溪,卻是清晰無比的感知到了。
楊雲溪拉着徐熏往屋裏走,語氣憐惜:「這樣冷的天,竟也不知多穿一件衣裳,若是凍壞了你,我怎麼跟皇上和太子交代?蘭笙,去取我的衣裳來。」
後半句卻是對蘭笙說的。
蘭笙應了一聲,隨後便是去取了一件楊雲溪的衣裳來——橘紅色的大衣,顏色近乎是丹楓,卻又比丹楓多了幾分嬌柔和嫵媚。衣裳下擺繡着細碎的金色銀杏葉,走得快了,衣裳被風鼓盪而起,便讓人有一種銀杏葉隨風舞動之感。
這件衣裳,楊雲溪穿着甚為合適,可是披在了徐熏身上,卻是有些太長了,精緻的衣裳下擺拖在地上,讓人忍不住心生可惜。而徐熏長相柔美,也並不能駕馭住這樣濃烈鮮艷的顏色。反倒是將她的面色襯得有些不大好看。
楊雲溪進了屋子那一剎那。便是鬆開了手,雖說看似無意,不過她自己心裏卻是明白的,她根本就是不願意。
當着眾人的面兒,她願意去演戲。可是私底下,她卻已是做不到再像是從前那樣心無芥蒂的去對待徐熏了。不管徐熏是有意也好,或是無意也好,都是如此。
朱禮未說出口的話,她其實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