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顧寧弈等了好幾分鐘，董心妍仍是倚着椅背，望着車窗外，沒有什麼動靜，只有她的肩膀，似乎在很細微地抖動着。

    顧寧弈看了一會，才忽地察覺不對勁，他眼神微凌，猝然朝着董心妍伸出手，然後扣着她的肩膀，將她的身體掰了過來。

    那蒼白的小臉上，不知道何時已佈滿了淚痕，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濕漉漉的，眼眶中還有眼淚在打着轉。

    顧寧弈頓時就被董心妍這噙着淚光的大眼睛給震住了。

    董心妍……哭了？

    他認識她這麼久以來，還從來沒有見過董心妍哭，他還以為她跟男人一樣，只會流血而不會流淚，可她現在卻……哭了？

    董心妍沒有想到顧寧弈會忽然把她的身體轉過來，她沒有來得及收回眼淚，就這麼猝不及防地把自己懦弱的一面硬生生地暴-露在了他的面前。

    董心妍有一瞬間的僵硬和不知所措。

    畢竟，從小到大，無論顧寧弈對她做什麼，做多過分的事情，她都不曾在他面前軟弱過，跟不曾在他面前掉過眼淚。

    當然，不是不委屈，不是不難過，而是……再委屈和難過，她也不會讓顧寧弈看到，因為眼淚，只有在珍惜你，愛你的人面前，才珍貴。

    可是今天，或許是昨晚想起了子揚，又或許是生病讓人脆弱，她根本無力再去強撐，也無力去偽裝，委屈和難過齊齊地湧上心頭，眼淚就這樣出來了。

    董心妍抬手想要擦掉眼淚，可是越擦越是擦不乾淨，眼淚簌簌落下，她乾脆也不擦了，就任由它流着。

    一滴一滴的眼淚，從她的眼角溢出，順着她的臉頰，緩慢滑落，然後重重地砸在了顧寧弈的手背上。

    顧寧弈像是被什麼東西燙到了一般，快速地縮回了手。

    董心妍沒有理會他，自顧自地重新側過了臉，看向窗外。

    顧寧弈看不到董心妍那佈滿淚痕的小臉了，但她哭泣的模樣，卻硬生生地刻入了他的腦海里，怎麼都揮之不去。

    被董心妍眼淚砸中的手背，莫名地感覺到疼，那種疼，不知不覺，滲透入了皮膚，順着血流，流向了心臟，然後他的心，也開始莫名地疼了起來。

    揪疼揪疼的。

    顧寧弈一直以來，都特別討厭那些嬌氣的，動不動就哭的女人，所以特別討厭看到女人掉眼淚，只感覺到很煩躁和厭煩。

    這還是第一次……他看到女人掉眼淚，沒有覺得煩躁，厭煩，而是……心疼？

    顧寧弈不可置信地低笑了聲，而且這個女人，還是董心妍？

    他瘋了嗎？

    明明發高燒的人不是他，他怎麼感覺自己也燒糊塗了呢？

    他不自覺地又看向董心妍，因為董心妍側着身體背對着他，他無法看到她臉上的表情，但看着她時不時抬手抹着眼淚，肩膀輕輕抖動着，他的心，真的感覺到千萬顆密密麻麻的細針，全部戳着他的心口。

    出乎意料的難受。

    他看着她，捂着自己的心口，眼底的眸光狠狠地沉了下去，漸漸幽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