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嘉，青凌。」溫煦的男聲從季青凌和牛嘉嘉斜後方傳來。

    「沈師兄，好巧啊！」

    「不巧，我在這裏等你們，考得怎麼樣？」沈復言笑道，溫和的目光落在季青凌身上。

    「哎呀，剛結束折磨，你就別再提這茬刺激我們了，」牛嘉嘉哇哇大叫。

    「好，為了慰勞你們的辛苦，今晚我請吃飯。」沈復言的氣質實在太好，他往人來人往的教學樓前一站就收穫無數注目禮。

    牛嘉嘉看看沈復言又看看季青凌，就是再遲鈍的人都能察覺到沈復言醉翁之意不在酒，她輕咳兩聲，「真不巧，我晚上還約了人吃飯，只好先走啦，沈師兄你今晚就請青凌吃飯吧，她最近亂減肥，沒人監督就不吃晚飯。」

    「不用了……喂，嘉嘉！」季青凌沒想到牛嘉嘉會不講義氣地臨陣脫逃，話還沒說完就見這**溜得飛快，一回頭正好對上沈復言關切的目光。

    「好端端的為什麼減肥？」他的口吻一如既往的溫和，可她還是能聽出那一抹責備之意。

    「太胖了影響身體健康，沒嘉嘉說的那麼誇張，」季青凌尷尬地笑了笑，因為和他單獨相處而有些不自在，「沈師兄，我剛考完有點兒累，想先回去休息了……」

    「一起吃個飯再回去也不遲。」一向沒有脾氣的沈復言難得有這麼固執的時候。

    「還是不用了吧。」她一臉為難。

    「我現在連請你吃頓飯的資格都沒有了嗎？」他的聲音很低，她抬起頭正好撞見他臉上一閃而過的悲哀。

    那一瞬間的她動搖了，在她乏善可陳的生命中，沈復言可以說是對她最好的男人了，無論他們之間是否有愛情存在過，他對她的體貼和照顧都是毋庸置疑的，讓她在今天想起來還心懷感激，雖然兩個人最終不能走到一起，但這份情誼無疑是值得珍重的。

    「那我要吃教三食堂的水煮魚。」她抬起頭笑了，久違的真誠笑容讓沈復言有片刻的怔忡，仿佛又看到了當年那個害羞淳樸的小師妹。

    「你變了好多，沒想到還是喜歡吃水煮魚。」沈復言帶着緬懷的笑容看着她。

    「感覺已經好多年沒有吃到了。」季青凌也一臉感慨，那時候為了迎合傅梓君的清淡口味，她再也沒有吃過這些東西，重生之後忙於減肥幾乎不沾葷腥。

    「那就多吃點，還好教三食堂的廚師一直沒換，不然就吃不到這麼讓人懷念的味道了。」沈復言的吃相很斯文，甚至是好到賞心悅目。

    「沈師兄，我聽說你和女朋友分手了？」她猶豫再三還是開了口。

    「嗯？」沈復言似乎有些意外她會提起這個話題，猛地抬頭想說些什麼，卻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最終還是低下頭去，「嗯。」

    「你別太難過了，我知道說什麼天涯何處無芳草之類的話很老套，但是你的人生還很長，還會遇到很多人很多事，十年後你再回頭想想現在的痛苦和不快樂，就會覺得很幼稚。我們都應該樂觀一點，積極一點，向前看，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她不知道十年後的沈復言過着什麼樣的生活，會有什麼樣的際遇，但看到現在的他情緒低落，她也不好受。

    沈復言看了她一眼，沒想到她會這么小大人似地對他說教，記憶中的她分明就是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啊。

    「你怎麼知道我難過？」他笑了，「也許我和她沒有感情，她和我分手我反倒覺得解脫了呢。」

    他的話說得半真半假，季青凌被堵得啞口無言，半晌才悶悶地說，「我實話實說，你別生氣啊，我覺得你和過去不一樣了，過去的你無論有多困窘都是那麼樂觀向上，用平和的心態看待所有的一切，你現在看似溫和，骨子裏卻透出一股頹廢憂鬱。」

    她多希望他永遠做那個心如秋水般澄澈明淨的沈復言，多希望他能永遠在象牙塔里，不被世俗沾染分毫。

    沈復言默然，他以為沒有人發現他的變化，可是這一兩年他心中的陰暗總是在反覆翻湧，有的時候那些惡毒的想法連他自己都開始覺得害怕，沒想到這一切竟然被這個最是天真不過的小師妹一眼看穿。

    「你呢？他對你好嗎？」他不想繼續原先的那個話題。

    沈復言只是隨口換個話題，卻沒想到季青凌卻臉色微變，她的沉默讓他知道了答案，心中湧起一股憤怒，可是憤怒之餘更多的是無奈，他早已經沒有資格關心她的感情生活了。

    那時候的她愛傅梓君愛得多瘋狂，早已人盡皆知，而他就在她的身後看着她用那樣晶瑩燦爛的眼神看着那個冷漠的男人，她就像是一隻傻乎乎的飛蛾，不顧一切地朝自己的所愛飛撲過去，哪怕明知道會受傷，他從沒有見過她那樣，那樣瘋狂地用燃燒自己生命的方法來愛一個人。

    他捫心自問，他做不到，他沒有辦法那樣愛她，也得不到她那樣的愛。

    那時候的他勸過她，可是一向聽話的她卻是那麼冷漠堅強地對他說不再需要他的關心，她永遠不會知道，當他聽到這句話時心有多疼，縱使他再痛苦，他也不打算告訴她。

    他最不屑的就是在愛里苦苦哀求，毫無自尊，那個時候的他心裏對她這段不顧一切的感情是不以為然的，甚至覺得應該讓她受點教訓，那個傅梓君是個貴公子，怎麼可能真的看上季青凌這個灰姑娘，現實又不是偶像劇。

    等她受了傷，一定會再次乖乖回到他的身邊。

    沒有想到現實比電視劇還戲劇化，那個為了生活費發窘的小姑娘竟然是富豪季金貴的女兒，所有的劇情在一瞬間反轉，她如願以償和心中的白馬王子走進了婚姻的殿堂，而他卻永遠失去守護她的資格。

    可就在他永遠失去她的時候，他才明白原來自己是如此愛她，世界上最折磨人的，無疑就是失去了才發現的珍貴，他再也找不到那個跟在自己身後一口一個「言師兄」的她了，再也看不到她對他全心依賴的笑容。

    一夜之間，滄海桑田。

    從此之後，他與她之間永遠隔着一條深不見底的鴻溝，他和她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