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愛·犀燃燭照 第18章
皮皮此刻的心情自然是寧死不屈,可如果讓英俊無敵的賀蘭觿突然在家人面前變成一隻毛茸茸的大狐狸並且張開血盆大口——這大大超過了她的心理承受力。爸媽是何反應不知道,奶奶有心臟病,年前還發作過一回,一定嚇死過去。皮皮自找麻煩愛上狐族那是自尋死路、死不足惜,饒上家人朋友的性命就不對了。所以明知凶多吉少,她還是硬着頭皮跟着賀蘭上了汽車。
後座很寬,皮皮想自己坐起來,太虛弱身子軟軟地往下滑,賀蘭觿只得抱住她,讓她橫躺在椅座上。於是乎皮皮的整個腦袋都倒在他的臂彎里,臉埋在胸前,好像吃奶的嬰兒。她不安地扭動了一下脖子,立即被祭司的大手摁住:「別亂動。」
「頭髮纏在扣子上了。」
「我來吧。」
手指繞了幾圈,頭髮撩開了。與幾天前的粗暴相比,他的動作很輕,皮皮轉過頭,遇見一道調侃的目光。
「還以為你要咬我呢。」他半笑不笑地說。
祭司大人渾身散發着醉人的氣息,音調充滿誘惑,這種親密、這種玩笑、這種呢喃耳語皮皮難以抵禦,內心的防線開始崩潰……她用力咽了咽口水,強迫自己回憶幾分鐘前的各種痛、各種難受、各種尋死覓活,強迫自己憎恨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可是身體就像是坐了一趟站名為「疼痛」的地鐵,下了車,疼就沒了。
皮皮不禁想起當年賀蘭觿受傷時,躺在井中默默流血的日子以及自己照顧他的那些時光。賀蘭觿從不說痛,只是默然承受。皮皮一天幫他換三次藥,看得見他身上可怖的咬傷,血不停地從撕裂的咬痕中流出來,究竟痛成什麼樣子,賀蘭觿拒絕描繪,她也無從得知。或許那時的他也中過無明之火,怕皮皮擔心沒有說。皮皮越想越多……
打成原形那一刻會痛嗎?她看過很多狼人的恐怖片,當人變成狼的那一刻是很痛的,痛到筋骨暴出、睚眥具裂、仿佛身體又長出了另一副骨骼,必須要用鐵璉把自己拴起來才不會胡亂咬人……
再說自己的確不能把無明之火的賬算到賀蘭觿的頭上,認真算的話還得感謝他的救命之恩。那咽喉腫痛不能吞咽也不知是無明之火的併發症,還是被祭司大人咬過的後果……不,不,不——皮皮拒絕這麼想下去,她正在找理由原諒他,而且已經開始原諒他了。
此時的賀蘭正用手機發着短訊,不知道寫些什麼,只聽見「嗒嗒嗒」的觸屏聲,「嗖」的一下,短訊出去了,「叮」的一聲,回信來了,「嗖」、「叮」交替地響着,談論很熱烈的樣子。寬永死了,修鷳走了,千花失蹤了,祭司大人身邊的人都換了,生意也變了,他在跟誰交談呢?……大約過了十分鐘,指間「交談」方才結束。賀蘭觿將手機塞進口袋,將注意轉回到皮皮身上。
他剛要開口,皮皮忽然按住了他的嘴。
「別說話。」她說。
賀蘭觿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讓我睡一會兒。」她輕輕地說。
皮皮覺得,只要不說話,賀蘭觿還是以前的賀蘭觿。一張嘴,他們就要吵架了。以前賀蘭觿就伶牙俐齒,每每爭吵都以皮皮張口結舌告終。如今皮皮談了幾年生意又是花店老闆,也是得理不饒人的主兒,兩強相遇,必是一場鏖戰。皮皮痛了這些天,累了,高高掛起免戰牌。
賀蘭觿果然沉默了。皮皮於是閉上眼。汽車忽然顛簸了一下,賀蘭的手臂緊緊地環住了她,不知為什麼,皮皮感到一種莫名其妙的安全感,就算睡夢中被祭司大人吃掉也無所謂,她很快睡着了。
皮皮醒來的時候床前電子鐘上顯示為凌晨四點,窗外黑乎乎的沒有半分動靜。她是被餓醒的,肚子咕咕亂叫,咽喉腫痛兩天粒米未進。睡了一覺精神好多了,飯沒吃體力仍然不足。皮皮坐起來打開床頭燈,發現自己穿着睡衣坐在閒庭街56號主臥室的大床上。屋裏只有她一個人,賀蘭觿不知去向。這時,一個念頭突然閃過,有人幫她換過睡衣,照妖鏡呢?
她急得往床下一跳,腳一軟,摔在地上,發現地上扔着一件自己在病房裏穿着的混紡毛衣,是那種寬鬆式樣,兩個口袋都有拉璉。皮皮隔着厚厚的毛線一摸,裏面有個圓圓的物件,掏出來一看正是那枚鏡子,不禁鬆了一口氣。趕緊放回口袋將毛衣披在身上站起來。見賀蘭的盲杖靠在床邊,順手拿來拄在手中向門外走去。
月光幽冷,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