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愛·犀燃燭照 第24章
頭伸出水面的那一刻,皮皮長舒一口氣,一看天,黑壓壓的一片,撲頭蓋臉全是亂飛的靈鵲,自己就好象一隻煮在鍋里的青蛙。見水中露出一個頭,群鳥齊齊向她衝來,皮皮慌忙將頭悶進水裏,去掏口袋裏的鏡子。不料一摸卻是空的,不敢相信,又細細地摸索了一遍,鏡子想必是在方才的一翻撕扯中失落了。亦或留在沉下去的汽車裏了。這一着急,身子在極冷的水中發起抖來,鼻子吸了一腔水,腦袋頓時懵了。
也不知在湖中沉浮了多久,懵懂中有人拽了她一下,將她推出水面,皮皮想張口吸氣,肺里進了水,眼被綠藻糊住,什麼也看不清,身子被人向前拖着,片刻功夫就到了湖邊。
因為喝了幾口水,胸中有股死魚的腥味,皮皮癱倒在岸邊,半個身子還在水中。噁心想吐,喘氣又喘不出,正萬般難受間,面前出現一個黑影,有人跪在一邊雙掌相疊,用力地替她按壓胸腔。皮皮只覺喉嚨里咯咯地冒水,想咳嗽咳不出。那人見狀屈起一隻腿,把她的身子翻過來趴在腿上,用力地拍打她的背。皮皮這才「哇」地一連吐出幾大口水。只聽得一旁有人問道:「她沒事?」
是金鸐的聲音。
見皮皮的身子還是軟綿綿的,那人將她打橫抱起,不驚不怒:「差點淹死。」
是賀蘭。皮皮緩緩睜開眼,天上雲淡風輕,陽光明媚,靈鵲不知消失到了何方。
他的語氣沒有半點關切,救她也是走程序。抱她的樣子就像拎着一個包,只顧着講話連正眼都沒看她。若不是湖中一劫與死神擦肩而過皮皮不會這麼脆弱,不會關心賀蘭對待自己的態度。直到這個時候她才覺得自己真的很孤獨。和一群完全不認識的人,去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要完成一個不大可能完成的任務。她唯一可以信賴的人只有賀蘭,而這一刻她終於明白維繫這種信賴的東西不是她一直想要的感情,而是賀蘭作為首領的承諾。
賀蘭現在給她的感覺就是她是乙方,終於簽了字,所以他在履行合約。合約需要她活着,因此他會救她。就這麼簡單。
仿佛剛經過一場鏖戰,金鸐說話時還喘着粗氣,渾身濕漉漉的。賀蘭也是濕漉漉的,頭髮還滴着水,呼吸卻極其穩定。湖邊的風很大,帶着一股水草腐爛的氣味,皮皮凍得一哆嗦,不自覺地將身子緊緊地縮在賀蘭的懷中。
兩人向四周張望了一下,屏息聆聽了一會兒,確定沒有青桑派來的殘黨餘孽。過了片刻,金鸐道:「關鶡受傷了,豢靈師消滅了。下一個派過來的人會是誰?」
「我猜的話——不是青陽,就是子陽。」
金鸐微怔了一下,隨即「呃」了一聲,顯然無論是青陽還是子陽,都是他不願意聽見的名字。
皮皮忽然「咯咯」了兩聲,兩人這才轉移目光。皮皮示意賀蘭放開她,掙扎着站了起來,因為喉嚨被繩索勒過,十分疼痛,半天沒說出話。一旁的賀蘭觿凝視了片刻,手伸過去,輕輕地在她的頸間摸了摸。皮皮以為他想知道犀角是否還在,立即道:「放心,你的東西沒掉。」
他的臉僵了僵,冷冷地道:「我知道。」
他當然知道。犀角有股獨特的氣味,皮皮自己都能聞到,何況是他。或許賀蘭這麼摸一下,只是想知道她頸上的勒傷有多嚴重。想到這裏,皮皮的心莫名其妙地溫暖了,但理智很快就回來了。賀蘭會主動關心她的傷勢?應當沒有這麼好心吧?但自己畢竟也是被他從水裏救出來的,說話還是客氣點好。當下輕輕地道:「是我的鏡子掉了。」
「哦。」
「就在那邊的水裏。」皮皮指向湖中,「或許留在汽車上了。賀蘭你水性好——」
皮皮還想細說具體方位,賀蘭打斷了她的話:「第一,我水性不好。第二,我是瞎子。讓我替你找東西,不大合適。」
說得也對。賀蘭變得越來越不好對付了。打架的時候躲閃騰挪,好像什麼都看得見。真要麻煩他做事,他又說自己瞎。皮皮不好繼續央求,於是轉過身:「金鸐?」
金鸐也搖頭,理由更加堂皇:「狐族最怕的東西就是照石。你是讓我找鏡子,還是找死?」
「可是——」
「且不說這湖污染得厲害,密密麻麻全是水藻。」
「且不說湖水的含磷量嚴重超標,下一次水就要得一回皮膚病。」
「且不說這附近有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