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花白頭髮的半老頭兒,對着靈桌上的靈牌哭得鼻涕一把眼淚一把的——好吧,他擼出來的鼻涕比眼淚多——「汝海呵!我的好四侄兒!想不到白髮送黑髮。你怎的去得這樣早,後代都沒留,靈牌都沒人替你捧啊!」
林汝海家裏的下人們,略懂事些兒的,都打個哆嗦:這不是哭靈,這是叫陣來的!
林汝海有沒有後代?有。毓笙是他的嫡親女兒,他的獨苗骨血。
但按宗嗣規矩來說,林汝海無後。因為毓笙只是女兒。
所謂「立嗣必子,所從來遠矣」;「無子則以同宗之子承繼」。林汝海沒兒子,過繼也要過繼一個,不然他絕後!
林汝海在世時,族人也提過這話,林汝海都嗤之以鼻:抱個別人的兒子,來享受他的家業!他瘋了不成?再說,他年紀不大,跟蓉波枕席間甚為歡恰,還有生孩子的希望,身後承嗣的事完全可以緩提。
蓉波也是這樣想的,所以既不贊成林汝海收繼子、也沒有急着引進別的女人讓林汝海播種。她就獨自承寵,慢慢兒的期待天賜珠胎——
哪裏想到老天無眼,林汝海正年富力強的時候,說走就走!
林氏宗族頓時炸開了鍋,不但悼念林汝海,更忙着要塞個嗣子到棺材前,繼承偌大一份家業。
然而不論林汝海的幼女毓笙、還是愛妾蓉波,都沒接他們這茬兒。拜靈開始不久,毓笙更是在靈牌前哭暈過去,蓉波也跟着到後頭,好一會兒沒回來。他們當然急了:怎麼着?林汝海在的時候,不答應立嗣,他們算是沒辦法。林汝海都走了,留下的女眷還想打算使拖延戰術,擋着繼子進門不成?
想得美!
以那花白頭髮的半老頭兒為首,一群人對着靈牌就嚎上了,哪裏是哭喪?簡直是陣前搦戰,逼着對方要出來接招。
蓉波尖着耳朵聽,對林代冷笑道:「多不要臉哪!屍骨未寒,他就以為**孤兒好欺負,蹬鼻子上臉了!好姑娘,不要怕,有我在這兒。老爺留下的產業,不能讓他們霸了去。我們娘兒倆齊了心,死也死在一處!」
上一世,她這話把毓笙感動到了,出得靈堂外,受族中長輩們逼迫不過、又經黑心婦人在旁誘哄,還真含淚叫了蓉波一聲:「阿母!你說句話呀!」
這句話出口,可好!那些貪心族人們一看毓笙太犟、蓉波地位又高,就冷落毓笙、主攻蓉波方向。毓笙被徹底排擠到一邊。
林代可沒那麼蠢。蓉波費盡心思吹耳邊風。她只管扶着邱嬤嬤的手臂,堅毅的踏出步去。
邱嬤嬤低頭看看姑娘的手、又困惑地抬頭看看她的臉。還是這樣纖弱的身子,美得似枝頭顫顫裊裊、隨時會被惡風卷落的花兒。可是裏頭,卻多了些不一樣的東西。這東西到底是什麼呢……
靈堂里異峰突起,又響起別的嚎哭,奪了那花白頭髮半老頭兒的聲勢。
蓉波駐足,讓姑娘先進靈堂。她在門外側耳靜聽着:
「四侄兒,你該有個聰明的嗣子,好把你家業發揚光大哪!」
「汝海哥!你該有個宅心仁厚的孝子,才配捧你的靈牌、看顧你留下的眷屬哪!」
兩個哭聲較上了勁。
林氏宗族裏最強大的兩個房支,都有各自的候選人,都想自己這房的兒孫吞吃林汝海留下的肥肉,於是在靈牌前就鬥起來。
蓉波眼中泛出笑意:不出她所料,林氏族人內部自己有矛盾,這就方便她上下其手、賺取便宜了!林姑娘那中看不中用的美人燈兒,能明白其中的奧秘嗎?
林代已經步進靈堂。
步伐嘛,是有點急。沒法子,習慣了!她從前的 BOSS 楊律,曾經語重心長的告誡她:「小林啊,吃相要好看。就算心裏急,別整得跟一餓狗撲食似的。被人笑話!」
楊律在律法界摸爬滾打半輩子。他的指教,林代服氣。改是想改的,一急起來就全忘了。
說來也怪,當初她急起來,那副惡形惡狀,人家四字評語是「餓狗撲食」,這會兒她在林毓笙的身體裏,一樣是急,那般兒風展輕雲、雨斜瀟湘;盈盈煢煢,一似天孫孤零,步步成傷——整個畫風都不一樣了!
有人美在皮、有人美在骨,而林毓笙之美,已經超越凡人的境界。林代連淚痕都來不及拭,心焦焦的皺着一雙眉毛,扶着隨身嬤嬤的手,急急走
六 論女漢子變身綠茶婊的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