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蓉波每次挑釁姑娘,效果都很顯着,毓笙每每被她說得心塞三日、啼哭九夜、一整月不知肉味。
換了如今的林代?為她挑一挑眉毛都嫌浪費!
她到耳房,坐在美人榻上喝杯熱茶,是邱嬤嬤備下的,除茶水外,還有一小碟蜜漬松仁、一小碟蛋皮卷,都是極其素潔、好克動的飲食。她身子一歪,邱嬤嬤就擺下了軟墊;她睫毛再一抬,邱嬤嬤就欣然把茶點送到她的嘴邊,連手都不用她自己動。
林代發現邱嬤嬤雖然不是一名好戰士,但卻是一位極好的養豬能手。毓笙在她呵護下還能病懨懨的,也真是天份。換了林代來享受,分分鐘可以養上膘。
她蓄足了精力,回到前頭,午膳又開席了。
這一頓比昨日略熱鬧些,是涼切嫩藕、豆腐丸子炒時蔬、醃野味、芙蓉雞圭、肉末豆花、銀肺湯、南瓜餅、筍丁豬肉餡的燙麵餃等幾樣,也有飯和面,憑人添取。
眾說客從大清早熬到現在,肚子都擺起了空城計,且顧不上跟姑娘聒噪,先用膳去要緊。
林代先已墊過飢,這時候席面上就可以慢條斯理、只小雞啄米般略挾一點兒,裝足了柔弱白蓮花。看大家差不多用完膳,她略抬眼睫,看着一圈熱騰騰的香茶伺候上桌。
大吃一頓之後的熱茶,有如蒙汗藥般舒服,再加上薰風初送、池蓮新舉,怎叫人不想闔上眼睛,抱着手打個盹兒。
連僧人經唱聲,都低緩了許多。上點年紀的人,本來就愛打午憩,已撐不住了,自有下人引去休息。林代又可以清靜片刻。
她好奇的是:那滴淚預言的救星,到底什麼時候到呢?
林存誨的耳目,又從後院得到了關於英姑的新消息。
英姑在院角跟下人們隨了一卷經,然後就出去了,據說是飲茶去。聽說一出府,連孝衣都脫了。
林姑娘也壓根兒沒準備叫她伺候在跟前。
林存誨的耳目打聽到這裏,覺得沒啥可怕的,就放了心,又去打探其他事情。
虧得他伶俐!赫赫有名謝大公子入離城,他是第一個奔進去報信的下人,總算證明了自己無愧於主人賞的這碗飯。
那一行三騎奔進離城時,人人側目。
就算有一開始沒注意的,忽然發現怎麼身邊人都張大了嘴往一個方向看,於是也跟着轉頭過去——
哎喲,這一看不要緊。一個不小心,下巴脫臼、眼睛脫眶。於是脫了臼的求人給托托下巴、脫了眶的就這麼鼓着眼睛四處問:誰呀?這是誰家的公子?
那打頭的一匹,是高高兒的棗騮俊馬,馬上的年輕男子,比馬兒更俊,但見他墨黑頭髮抿在白玉冠里,烏鴉鴉雙眉入鬢、清炯炯星目生威,素衣素袍、雪靴銀鐙,入了街市,守着官法,馬速並不很快,然而那微微傾身、身與馬合的嫻熟騎姿,真箇兒矯若游龍、翩若驚鴻。
通街兒的女性,下至七八歲上至七十八,登時都覺一股氣直衝腦門、一顆心提吊半空,上不是下不是,兩隻手不知該捂嘴還是捂心口的好。
這要是前朝,民風比較開放的年代,就簡單多了:見着俏哥兒,就兜着果子、兜着花,只管擲過去,以表讚賞!不小心打歪了哥兒的冠、牽斜了哥兒的衣,哥兒倒顯得更**倜儻了!所謂「獨孤側冠」、「侍郎斜襟」[1],還引得膚淺少年們爭相仿效哪!
可惜本朝規矩比較嚴謹。
女性們能走上街的就少,見到了這般瀟灑公子,能表達出自己感情的就更少。那股氣兒痒痒的想從喉嚨口尖叫出來,硬忍着不敢叫;兩隻手抖抖索索想抓着什麼,卻只能攥住自己衣襟。攥着攥着,嘴還是張開了,自以為放肆的叫出了點什麼,其實什麼聲音都沒叫出來,人倒是暈倒了。
——旭北道謝雲劍打馬南下入離城,當街就看暈了欄後的婦人。這件事兒,簡直成了傳奇,百來年裏,無人能超越。
雲劍身後兩匹馬,上頭兩個騎士也都着素服。一個小個子、尖鬍子、邊幅不修、相貌清古;另一個鬚髮如獅、深眉凹目、面上長長一道疤,望之儼然不是中原人士。
終於有見多識廣的,從這一個異族隨從的面相上,推斷出了白衣少主的身份:
「哎哎!聽說旭北道錦城謝府,謝大公子,雲劍,少年仗劍,衛國戎邊,打贏了一場大戰!還親手解救了一個北胡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