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劍策馬往西,先不南下直搗西戎的大本營,卻去了畫城方向。
在水佐崗附近,他停下來,點了一柱香。
也沒有祭品,就那麼一柱香,也沒有祭詞,誰知道是祭誰的呢?人也不敢問。
雲劍就自己默默在香前立了片刻。
風來。
疾風冷如刀鋒。
刀鋒破開疾風。夜風剛掠過刀尖,就已為刀鋒所越過。風中只留着刀的冷意,已經沒有了刀。
刀扎向雲劍的咽喉。如花朵決然的撲下枝頭。
刀光映綠了雲劍的眉毛,雲劍巋然不動。
在刀尖快觸到他喉嚨的時候,他才輕輕的往後退了退。
退了那麼一退,好像只是為了更好的看輕這把刀。
刀緩了一緩。就好像是花朵快觸到水面,為風與水氣所阻,綣綣的柔緩了。
其實是刀勢已老。
越是快、越是准、越是狠,出刀人用的力氣就必須精確。雲劍不但退,而且退中還有個轉折。那刀慢了慢、跟着轉了轉,是用新力去應付他的變故。應變不可謂不快,但已失卻原來的氣勢。
雲劍缷肩,徹底讓過刀鋒,順便伸出一隻手,就叼住了離澈的手腕。
這是一次刺殺。前來刺殺者是離澈。她手裏拿的,便是綠眉刀。
「不智。」雲劍嘖嘖搖頭。
離澈冷笑一聲,看他眼眉。
他眉毛已經被剃下來幾根。
綠眉刀的刀鋒如此之利,以至於雲劍雖躲得快,鬚髮仍然為刀氣所摧,襯着他仍然英俊的雙眼,更是怪異。離澈忍不住要笑出聲。
雲劍眼裏也濺出笑意。
離澈心裏有某處地方,也跟着柔了一柔。
她慌忙整肅情緒、振作精神,繼續專心刺殺。
士兵們在外頭老老實實的守着。上頭自己搞得定,他們不用出手。
上頭甚至叫他們不要去打擾。
他們就聽着裏頭打得乒鈴乓啷的,後來,聲音就轉移了。打到房間裏了。再後來,房間裏也沒聲音了。
這一晚風月無邊,山花在它的葉叢里靜靜的開。
次日天明,離澈起來。看外頭綠意如繡,當中點綴着簇簇鮮花,有些是清晨才開的。露珠盈盈點綴在上頭。旁邊有一座峭壁,薛藶牽牽絆絆而下,似山鬼長長的簾。
雲劍起床了。
離澈一扭身走開。要找山澗洗臉,卻見已有木盆盛着水,奉在牆邊了。木盆旁邊掛着乾淨的手巾。
離澈洗好,聽雲劍也起來了。她扭身讓開。雲劍道:「不妨,我清晨習慣用井水澆浴。」
這裏倒沒有井。侍從取山泉水,把它調成了井水的溫度。在這個季節,也就是說,比中午的空氣涼些,與早晨的空氣接近。山泉水一般會太冷,調進一點點熱水就好。那麼一點。像浸浴的貴婦人調進的花精。
雲劍將晨袍解開。那袍子譁然落地。離澈呆了呆,錯開目光,很快又移回來。
早晨的新鮮陽光,飛珠濺玉潑下的水,還有那精壯幹練的身體。
離澈問自己:後不後悔?答案是不。
雲劍又澆了一瓢水,問她道:「對西戎有什麼打算?」聲音簡練、乾淨,如晨泉中洗出來的白石。
離澈盯着他:「不應該是聖上對西戎有什麼打算?」
雲劍道:「哦,好,我就讓你按原計劃行事罷了。」語氣里有點笑意。
「等一下!」離澈有點氣急敗壞的意思:「你怎麼知道我有計劃?」
「你在畫城,夾在益侈和我當中。要沒有一點計劃,我也不用在乎你了。」雲劍**向她走來,伸開雙臂,「哎。幫我擦擦。」
離澈沒好氣的翻個白眼,真的拿起另一塊沒用過的手巾,給他擦拭。從背開始。
以前她也這樣給棟勛擦過背。只有背而已。當她長到擦背都有點尷尬的年紀,這件事就結束了。
那時候,正好是棟勛被七王爺掰彎了的那年。
也許是早就掰彎了,但直到那年她才聽說。
她日子裏最主要的內容。就從「哥哥哥哥你聽我說」,一變而為「七王爺你個人渣站住別跑我不打死你!」
隔了多久?她的手,又握起了手巾,如此歡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