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尊令 江山前傳2:梨花烙.
「帶我去看看她……的那個孩子。」
小雪折被雪若風懲戒了兩個時辰的面壁,低着頭委屈的往思過堂去,經過一小宅子的時候沒留神冷不丁的就撞上了一個硬邦邦的物什。
「啊,好痛!」
「呀——!小世子怎的是您啊?嗑痛了沒?」侍女宮藍忙將手中托盤放在一旁,小心的揉上了小雪折的額頭。
小雪折揉揉腦袋,才看清碰的額頭生疼的竟是一個木頭托盤,上面是個小瓷碗,碗裏還有小半碗黑乎乎的東西,想來應該是藥之類的東西。最近府里有人生病了麼?小雪折烏黑的大眼睛裏滿是疑惑,小聲的問道,「宮藍姐,這是誰的藥?府里有人病了麼?」
「回世子,是郡主的湯藥。」
「父親收養的那個孩子?她病了?是什麼病?」小雪折的語氣里忍不住露出一絲急切。
宮藍搖搖頭,「奴婢也不大清楚,不過聽得大夫說,好像是治療體虛什麼的藥。哎呀!噓……」宮藍往後看了眼,聲音突然小了下去,「奴婢差點忘了郡主身子弱,這麼睡着會着涼的,得去拿件衣裳給她披了,世子您小心些,別吵醒了郡主,奴婢先告退了。」
……滿樹的梨花開的正燦,碧蕊白瓣灼灼其華。飄飄零零旋轉而下,說不出究竟是怎樣的一番驚艷,煙行媚世的風姿?柔和的陽光透過瑩潤的花瓣拂在樹下淺睡的人兒身上,竟是襯得她身上那雪白的衣裳愈發透明起來。
這就是父親領回家的那孩子麼?
雪折看的痴了一陣子,腳下也不由自主的往院子裏面挪去。待走至那梨花樹下,才看清了藤椅中安靜沉睡的小人兒。
這是何等精緻的一番眉眼?像是糅雜了如水的柔、如煙的緲、如山的黛,仿佛那宮牆之外,來自海角天涯之上雲闊天空裏的燕。是謂風流是謂妖媚,帶着快意江湖的灑脫氣度,醉臥紅塵的恣意風骨。
不是百鍊鋼,亦談不上繞指柔,這種灑脫隨性的姿色!
雪折的指尖忍不住已經探了出去,卻在將要撫上那精緻眉眼的時候停住了。
黛色的眉顫了一下,水色的唇咬的青白,有薄薄的汗從雪白的額上沁出來,黏住了幾縷漆黑的墨發。
八歲的雪折忽然覺得有些心疼。慢慢解開了自己的外套,輕輕蓋在她的身上,忽見一截玉白的手腕垂在藤椅側畔,想要觸碰額頭的手指轉而探向那截玉色細弱的手腕。
只是輕微的觸碰,纖小的身體顫抖的更厲害了,連同那蓋在身上的外衣也滑了下去。雪折頓了頓,輕手輕腳的替她將衣裳拉了回去。
正思忖着,忽聽得有腳步聲和說話聲傳來,仔細一頓,便已分辨請來人是誰了。於是小雪折沒再做什麼動作,而是飛快的跑出了院子抄小路去思過堂面壁思過了。
雪若風和溫軟玉在踏進小院門口的那一刻就呆住了。尤其是溫軟玉,直直望着樹下斂目飲茶的孩子,一貫溫柔的鳳眼裏有淚水無聲蕩漾。
「就是這個孩子。」雪若風嘆口氣,不知該怎樣開口。
「恩。」溫軟玉應着,但眼已經定定的落在院中那小人兒身上,收不回來了。
院子裏,梨花灑脫的綻放,樹下的人白衣如雪,坐在微微搖曳的藤椅里,低垂眼睫,斂目淺笑。指尖上托着青玉的茶碗,唇如水,水入唇,眉眼如畫煙行媚世。雖是只有七歲,但那番風流恣意的逍遙灑脫已是毫不減弱的漾了出來,直恍的人鑽心窩子的疼。
「這孩子叫江畫,名字是她取的。」雪若風輕聲道。
「江畫、逍塵、江畫、逍塵……」溫軟玉重複着這四個字,終還是掩飾不住自心底滾滾泛起來的悲傷,低低哭笑出聲,「我欲逍遙紅塵間,看遍江山如畫嬌……」
此情此景,直教人覺得坐在梨花樹下的孩子已經變成了一個長身玉立的女子,飄渺的白衣上繡上了燦金的花紋。懶散到不願梳發,所以長發直瀑而下。手上的青瓷茶碗也幻化成了一柄白玉的摺扇,半掩着唇,恣意調笑!
愈是看,愈是心驚,愈是心痛。
那人的名字叫逍塵,於是她的女兒喚江畫。
溫軟玉用指尖抹了一下臉,發現臉上的淚已經被風都吹乾了,這才撥了撥擋在眼前的頭髮,笑道,「如此,倒真是一個模子裏扣出來的!只是不曉得她那一番瀟灑的風骨,這孩子能領悟到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