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蝶再次睜開眼睛,熟悉的床鋪,熟悉的幔帳,熟悉的家具,還有一張熟悉的面孔。「想死都這麼難!流了那麼多血,自己竟然還能活着。」秀蝶想着,艱難地把兩隻手從被子中拿了出來,手腕上厚厚地繞着紗布。她頹然地笑了,心比手腕要痛更多!經過這麼多苦難,最後連死的權力都被剝奪了。
那張熟悉的面孔再次浮到面前,她不去看他,卻能感受到他眼中的陰冷。「我在校場時,突然感到一種無法捉摸的心痛,丟下那些不知所措的軍士們,飛馬就往回趕;你偽裝得真好,那些在你眼皮下的女人們沒一個發現你的異樣;不過,你忘了,我曾經和你講過,我和你是腹心相照,心意相通的。你有什麼,我一定會感應到。大夫說我回來的很及時。」他用一種謔弄地口吻說着。
秀蝶想反過身,不去理會他,可他更快地把她搬轉過來,沒有一點憐惜到她受傷的手腕。他半拎起她,一邊端起藥碗,直接向她嘴裏灌去,她的嘴巴緊閉着,倔強地瞪着他,任由藥汁從嘴角溢出來。「怎麼,還想死?這可沒那麼容易,沒有我的恩准,你辦不到。我是疼你的,如果你非要去死,好啊,我給你找一些伴兒,也省得你一個人下去後,連個說話作伴的都沒有。」
「你要幹什麼?」秀蝶原本蒼白的臉色,由於盛怒而變成深紅,呼吸迫促得教她連說話的聲音都在顫抖。
「你的那些繡女姐妹們,這些看護你的婦人們,反正她們和你也熟,下去後,有人和你聊天,有人服侍你,大家互相有個照應,我也就放心了。」他習慣性地眯起眼睛,殘忍地欣賞着她眼裏的恐懼。
「那些人與我有什麼關係,她們是你的奴僕,你要怎樣她們與我何干?」秀蝶聲音很大,但底氣不足。
蕭恆再次湊到她眼前,「那好,那我們就來一場遊戲。我要你看着,因為你的不順從,她們會有怎樣的下場。你應該知道你們中原人處罰犯人的方式,什麼凌遲啦、車裂啦、腰斬啦、萬箭穿心啦、活剝人皮,填草示眾啦,好多的。我現在就向你們中原人學習一下,好不好?」
「你真是魔鬼,不,你比魔鬼還可怕一百倍!」秀蝶掙脫開他的牽扯,殷紅的鮮血從她的手腕上滲出。
「好,那我讓你看看魔鬼的伎倆。不過我這個魔鬼可沒你們中原人那麼殘忍,我不會對女人家那麼狠心的。你們中原人懲罰家奴不也有罰跪、掌嘴嗎?我們今天就來個溫和的,讓她們跪在你門前,也不用掌嘴,什麼時候你把藥吃了,她們什麼有茶飯吃。」
這已是大暑時節,不要說讓不吃不喝之人跪在太陽底下,就是在大院裏頂着太陽走個來回,也熱得頭昏腦脹。他這樣野蠻冷酷的人,是什麼事也做得出來的。她赤着腳下了床,搖搖晃晃地走到桌邊,把剩下的半碗藥喝了下去。她的行為一定激怒了他,在沒有任何理智的前提下,他是什麼也做得出來的。自己已是沒有前途的人了,又何必帶着更多的業債去死。
看着她眼底的恨意,絕望的情緒從心底升騰擴散到蕭恆的四肢百骸。「休想逃開我,你給我好好活着。既然你那麼不願意做我的女人,那就做我的奴隸好了。奴隸你懂吧,就是任由我支配的東西。」
秀蝶並不理會他,又東搖西擺地向床邊走去,幾次差點摔倒,他的心崩裂般地痛,真想上前一步攙扶住她,或者乾脆抱她過去,但他的痛苦和憤怒又使他釘在當地一動沒動,看着她腳步蹣跚,艱難地回到床邊躺了下去。
「很好,」他像是滿意地點了點頭,「奴隸要學會的第一點就是聽話。」
「想逃」的意念仍在,但也只是形式上的想法而已。二大娘被派到她身邊來,幾乎無時不在央求她,重複地勸告她,因為她們都害怕,她一個冒昧的舉動,可能給她們帶來種種天大的麻煩。
心死了,就什麼也不在意了。毀節偷生、曳尾泥塗,徒具形骸﹑糊塗度日,她把自己當作一具行屍走肉。有時候她真覺得自己已開始忘了江南,忘了親人,忘了一切。可多少次從夢中驚醒,親人的面龐就如蕩漾在她心頭的漣漪,一層層擴散開,又一層層聚攏來,揪扯着她的心如一片片飄落的枯葉,去尋找根的方向。對於她這樣一個女人來說,有記憶是多麼痛苦的一件事情啊。
蕭恆不再呈現他多情溫柔、彬彬有禮的偽裝,他肆無忌憚地奴役她。他的小衣、襪子、鞋子都要她親手縫製,而且定下苛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