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陽賦 第117章第一百一十二章竇瑰頂罪
——表皇兄。
伸出手,望着自己似是要比平日裏小上幾分的手掌,他有些錯愕地握緊,又鬆開。抬頭,卻看到眼前一片蒙蒙的霧氣,綽約里,熟悉的暗影佇立。
「表皇兄。」清脆如鈴的聲音,甜甜地叫着他。
這是……七年前的自己。
他往前邁出一小步。看到那影子在朝自己揮手,甜甜地又喚:「表皇兄。」
霧氣漸漸散去。冷風襲來。滿目絢爛的燈火,周圍漸漸熙攘萬分,喧鬧無比。
他環顧四周,一陣錯愕。這是……上元佳節?
還來不及回頭,猛然有誰撞上他,一時間兩人栽倒在地上。女孩壓在他身上,疼得倒吸一口涼氣,哼唧了兩句才掙扎着就要起身。
他卻愣愣地手肘撐地,忘記了起來。錯愕地望着眼前的女孩。
「歸……」
話沒說出口,她抬起頭,眼風恍若無事地掃過他,在婢女尋秋的攙扶下起身,笑吟吟地拍去身上的灰塵,腳下生風地朝前跑去。
上元佳節,花燈會。他若有所覺。
劉肇依舊坐在地上,回過頭,望見身側的燈籠架上,那一盞極精緻的青色花燈。鄭眾扶起了他,他走到一側的燈籠架前,手指着那最高處的青色花燈,眼卻不由自主地瞥向那漸行漸遠的身影:「此花燈,謎面為何?」
商販笑吟吟地說道:「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驀然,他如風一般側過身去。
這是,他和她的初相識。他抬步朝着她走去。然而,腳步堪堪立住。
如若,這個時候,便如同這般,相逢不識,交臂而過。他和她的人生,會不會各自都要好過一些呢。
寒風入骨。他望着逐漸隱沒在人群里的身影。直到她最後一絲影子也消失不見。
他轉過身去。飛雪落在他發間。
牙關,卻越咬越緊。
雙腳,仿佛又不為自己所控了。
回頭朝着前方大步掠去,撥開一個一個人,艱難尋找着那個熟悉的身影。
也不知擠過了多少人,終於又見到那個背影。他扣住她的肩膀,將她往懷中一拉,緊緊地將她擁入了懷中。
「歸荑,竇歸荑……」
不能錯過。
無論此後世事滄桑變幻,惟獨此人,不能錯過。
然而,她卻沉甸甸地下墜。他順勢而下,穩住她軟倒的身子,卻看到那一支穿透胸肺的木枝,頭望向另一側,看到高腫的雙腿,肩胛處的傷口未愈,身上無數道刮痕。
「寒氣入肺,氣凝於喉。此人五臟六腑皆有出血,這一雙腿骨已盡折,筋骨難續。救,怕是難救了……人雖未醒,但必是千百般地苦痛折磨,陛下,倘若……」
「倘若……什麼……」
「讓她就這般去了,反而可了結她所受苦痛……臣竭力而醫,活命可能依舊不足三成。而那七成的可能,便是她受盡數月的挫骨煎熬之痛……
「……爾後,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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睜眼的剎那,才感覺到冷汗浸濕背脊。心跳如擂鼓,他竭力地平緩呼吸,伸出手,看着自己的手掌,握着她肩胛的感覺那般真實。
凌亂的夢,但又似乎,是有些頭緒的。
聽見了動靜,鄭眾躬身而入,高舉一疊卷簡,旁邊放着一捆素色羊帛書卷。劉肇拿起二物略一閱看,眉頭即刻皺起。
「這是何時呈上的?」劉肇起身,鄭眾使了眼色,方才跟隨他一同進入的兩個宮女開始為劉肇更衣束帶。
「回陛下,寅時三刻未至時,耿老將軍便特地差人入了趟宮。呈上了此請罪簡和休妻書。」鄭眾抬頭瞥了一眼劉肇的神色,補充道,「若是陛下覺得此事蹊蹺尚需斟酌……」
「朕還能有什麼時間斟酌。耿家連休妻書都呈得雷霆之勢,只怕午後未至,竇南箏的告罪書也該墨幹了。終歸,對於耿家來說,竇南箏什麼也不是。」劉肇閉上眼,緩緩地搖頭,「到底,她亦為耿家婦七年之久,卻不想置其死地,也不過是一夜的思量罷了。」
「陛下性情中人,但,天底下的人卻不儘是如此呀。涼薄心腸,舍妻又算何,棄子忘母亦可為……」鄭眾搖搖頭。
「還有這鄧家,也是好生蹊蹺。吃了如此大一個暗虧,已然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