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園朱顏 第二百九十九章 長恨[一]
直到見到白苹的那一刻,朱顏才確定自己真的再度死裏逃生。
她記不清周圍的黑暗持續了多久,只隱約覺得自己又能聽到一些聲音,嗅到一些氣味,之後便驚奇地發覺自己竟然再次醒了過來。
但身處陌生的屋室內,她當時只是以為自己又遇上了一次穿越。
還暗中感嘆自己命數坎坷,連死也不得安生——不過,她至少可以重新開始吧?
直到白苹的出現打破了一切不切實際的幻想。
朱顏蹙眉看着面前不知所措的少女,神思有些恍惚。
「小姑娘不可久站。」七娘跟在白苹後面進來,匆匆上前扶住朱顏,「何處不適?」
「……七娘。」朱顏霎了霎眼,「我……?」
七娘擺了擺手,制止她繼續說下去,一路扶着她回到床榻旁,低聲叮囑,「你才歷過一次小產,又受了些許風寒,如今身體虛弱,應當臥床休息。」
「嗯……」朱顏應得有氣無力,直看着七娘玄色的背影消失在紗幔之後,才沉沉倒回柔軟寬厚的被褥上。
她記得七娘方才說,人既然醒了,就該喝些湯藥和稀粥,補補身子了。
白苹見她醒來太過激動,手中抖啊抖的,好不容易將打翻在地上的東西收拾乾淨。
朱顏看到都是些銀針、砭石,還有一疊乾淨的紗布,大約是七娘看她遲遲不醒,因此取了這些東西為她醫治。
「姑、姑娘……」白苹見朱顏有些恍惚地眨眼看着自己,將亂七八糟的一盤東西往長几上一放,挪着小碎步蹭到她身邊,伸手探探她的額頭,「姑娘是真的好了呢。」
「是啊……」朱顏將有些發沉的頭移上身後的枕頭,抬眸瞧着白苹興奮又小心翼翼的模樣悵然苦笑,「有你們在,我只怕是死不成了……」
床榻微微向下一軟,是白苹在她身側坐下。握了她的手嘆息,「姑娘,死有什麼好的?」
見朱顏不理睬她,白苹挪得近一些。擋在朱顏面前,再接再厲地勸說,「那天我和綢珍姑姑一路上沒遇上人阻截,綢珍姑姑便說只怕姑娘的行程已提前泄露了出去……」
「哦?母親會不知麼?」朱顏倚在枕上,一手輕輕揉着脖子。當時在袁凜懷裏慢慢昏迷過去的感覺她還記得一清二楚,她那時當真以為,他是起了殺心的。
「姑姑怎會知道呢?她若是知道,怎麼還讓姑娘涉險?!」白苹情緒很激動,一雙眼角爭得通紅,仿佛立刻又要流下淚來。
朱顏擺擺手,示意她輕一些。
白苹委屈地扁了扁嘴,「姑娘你不知道呢,綢珍姑姑不放心,又帶着我們幾人回到了這裏。不想等了半日,永無公子……他真的帶着姑娘回來了。」
朱顏淡漠地聽着,她可以想像當時白苹她們的反應,她們定是以為她死了,哭得肝腸寸斷……但她實在生不出一點情緒來——她覺得自己雖然醒了過來,但魂似乎還沒回到身體中——如果真的有魂魄這種東西的話。
白苹接下來說的話她也沒有聽清,只依稀記得,是自己的「屍身」被送回來之後,徐綢珍雖則悲痛,但在七娘的協助下。極快地為她預備了喪事,同時知會了袁氏和朱氏,最後商定將朱顏以未嫁女的身份仍舊葬入朱氏墳塋,同時朱衡和乾雲的墓也由江南搬回上京。
一切都以尋常喪事的規格舉行。直到頭七那天夜裏,永無才將朱顏從棺中抱出,連夜帶回此處,白苹她們也直到這時才知道,原來朱顏根本就沒死。
「……你們將我放進棺木……」朱顏苦笑着搖頭,輕輕咬牙。「這賬可得同他好好算算。」
白苹以為她說的是永無,低低相勸,「姑娘,永無公子這樣做也是不得已……」
「此事與他無關。」朱顏搖頭,不用想也知道是袁凜定的計劃,不知他是否曾告知徐綢珍,反正永無和七娘大抵是知道此事的。
「那是誰……?」白苹歪着腦袋想了一下,小臉一沉,「姑娘就別想着宣清公子了……」
「我忘了他兩回。」朱顏霎了霎眼,伸出兩根瘦削的手指,旋即輕敲面頰,又闔起眸子,低聲自語,「這一次,愛也好,恨也好,我不會再忘了他的……」
「兩回?」白苹不解。
朱顏睜開眼,神采略失的眸子勾起一絲笑,「不必問了,我想獨自待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