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九淡淡瞧了木道人一眼，道：「你劍法一般，內功還算有點兒本事。此處是武當，第一個便殺你吧。」

    木道人神情冷漠，手中長劍發出尖銳的輕嘯，身形似電，朝宮九暴掠而去。

    宮九神情古井不波，他手中仍然無劍，劍術到了他這種境界，也根本不再需要劍，他整個人都是劍，世間萬物都可為劍，甚至他的意念也可以成劍。

    劍光如夜空煙花之綻放，璀璨且絢爛，這當然不是木道人的劍，而是宮九的。

    劍光將兩人籠罩其中，只聞鐺鐺鐺聲響不斷，而不見劍光內的人。

    陸小鳳、葉孤城、西門吹雪等人神色各異，表達的意思卻出乎意料的一致。

    司空摘星輕功絕頂，眼力當然也很好，所以他嚇得呆住，喃喃道：「一劍光寒十九州，縱然江湖無敵手。我現在總算是明白什麼叫作神劍無敵了……」

    花滿樓雙目雖盲，但卻還有耳朵，他的耳朵就算是比陸小鳳也不知要強出多少，他是在用耳朵「看」。

    他出神世家，修養極高，心境更是現場諸人中的翹楚，不到半盞茶功夫，他已用耳朵「看」完，神情凝重，緩緩的道：「現場沒有人是他的對手。」

    葉孤城、西門吹雪也不是。

    不到半盞茶的功夫，戰鬥落下帷幕，木道人渾身染血，手中長劍鐺的一下落在地上。

    他轉過頭，再不瞧宮九一眼，而是看向陸小鳳，道：「諸事不問、不提、不論。陸小鳳，臨死之前，我只想知道，我配不配做武當的掌門？」

    陸小鳳已紅了眼眶，笑着道：「你已經是了。」

    木道人含笑倒地，而宮九別說是受傷，乾淨而又華麗的衣衫，甚至沒有沾染哪怕一滴鮮血。

    武當門人義憤填膺，高叫為掌門報仇，朝宮九撲殺而去，現場頓時時空。跟在宮九身後的醉鬼嘻嘻一笑，道：「打不贏就想玩賴的，就怕你們不夠格啊。」

    然後，陸小鳳就看到了更慘厲的一幕，武當數百門人，烏壓壓殺了過去，對方不過二十餘人，但卻是一邊倒碾壓的態勢，短短十數個呼吸，真武大殿前又多四十多具屍體。

    那二十多人就像是最講效率、最純粹的殺手，招招斃命，並且招招都沒落空，更讓眾人驚詫的是他們用的武功。

    陸小鳳、花滿樓已再也看不下去。

    陸小鳳高喝道：「住手！」名動天下的鳳舞九天身法已施展出來，花滿樓、司空摘星等十餘位當世最頂尖的高手，齊齊出手，總算是分開了兩撥人，或者應該說是救下了剩餘的武當門人才更準確。

    現場頓時充斥了濃濃的血腥味，觸目驚心，鴉雀無聲。

    陸小鳳死死盯着老實和尚，沉聲道：「好一個老實和尚！好一個老實和尚！好一個老實和尚！」

    老實和尚雙手合十道：「老實和尚原本就好，陸小鳳又何必連說三遍？」

    陸小鳳咬牙道：「因為有個人曾對我說過，重要的事情說三遍，我怕你記不住。」只可惜他的義憤填膺，完全被老實和尚無視，現在他也終於知道老實和尚究竟是正是邪。

    陸小鳳盯着那個一手提着一隻玉壺，一手握着一隻金杯，身形搖搖晃晃的酒鬼，道：「所謂『醉臥流雲七殺手，唯有飲者得真傳』，閣下練的應該就是五十年前名動一時的『醉中七殺手』了？」

    那酒鬼一雙眼睛半睜半閉，嘟囔道：「賀尚書，賀尚書……哎，你是陸小鳳，怎麼這麼生氣？酒鬼醉酒踩死幾隻螞蟻而已，大不了我再賠你幾隻好了。你說好不好？」酒鬼的名字就是賀尚書。

    陸小鳳不答，又望向那小鬍子道：「閣下所使，也是一門絕傳已久的功夫，『綿掌』是武當派絕技，內家正宗，而閣下所學則是在『綿掌』上面再加上『化骨』二字，這種掌力不但陰毒可怕，而且非常難練，練成之後，一掌打在人身上，被打得人渾如不覺，可是兩個時辰後掌力發作，全身骨骼就會變得其軟如綿，就算神仙也萬萬救不活，比起密宗的『大手印』和西方星宿海的『天絕地滅手』都要厲害得多。自從昔年獨闖星宿海，夜入『朝天宮』，力殺黃教大喇嘛的『化骨仙人』故去後，江湖中就已沒有再出現過這種掌力。了不起！」

    然後是一個老學究：「閣下所使，同樣也是武林中絕傳已久的功夫，正是昔年和『一陽指』、華山派『彈指神通』並稱的『指刀』。只需留着一寸多長的指甲，用藥水泡過，十根指甲平時都是捲起來的，只要手指一彈，捲成一圈的指甲，晶瑩堅白，閃閃發光，就像是刀鋒一樣。了不起！」

    老學究搖頭晃腦道：「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他們學藝不精，老夫教教他們，就算是死，也應該感謝，你這麼生氣做什麼？豈不知子曰，『朝聞道，夕可死矣』？」

    然後是一個酸秀才：「至於閣下所修，同樣也是武林中早已絕傳的武功，不在外，而在內，名作混元一氣功。如金鐘罩般，一旦大成，全身無罩門，猶若鋼鐵之軀。了不起！」

    酸秀才沖陸小鳳拱了拱手，笑嘻嘻道：「誇獎，誇獎，酸秀才我就學了這一門料理阿貓阿狗的功夫，自保而已，沒什麼了不起，見笑，見笑。」

    他一個一個點下去，結果在場這二十餘人，竟沒一個不是好手。若是放在江湖上，每一個都是如老實和尚這等級數的高手，但他們偏偏籍籍無名，現在又一下子全都跳了出來。

    更令眾人驚奇的是，這些人畢生所學，無一不是早已失傳的蓋世神功，非但沒有，而且難練，可這些人偏偏全都練成了，就算沒有爐火純青，至少也有七八成火候。

    陸小鳳仰天一聲長嘯，大笑道：「先前陸某還為不知來歷君帥，突然現世，就亮出的蓋世神功而驚訝，現在我陸小鳳才知道自己原來是一隻井底之蛙！」

    宮九贊道：「陸小鳳，你竟然能依次點出他們武功的來歷，才算了不起。我倒是小覷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