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香堂 第一章
三月三上巳節已近,金陵城中也是越發熱鬧。二月初時,天氣見暖,但誰曾想到了快三月了,倒又來了寒氣。雲山上的桃花也是欲發未發的樣子,雨一絲一絲隨着雲氣下來,倒也有了另一番風景。因此冒雨前去的人也不少。
霍福依由雲山上下來時,已是丑時。聞香堂芙兮半個時辰騎馬來報,說夫人已從東宮太子處回來,讓福依去芸香閣見她。
福依原是安心到雲山上來游一日,如今接到消息也只好作罷。急急忙忙的讓冬安到山下安排好馬車,只等福依一下山就去芸香閣。
冬安穿了身桃色,在山下馬車旁撐着把荷粉色的傘,來來回回的踱着步子。芙兮是早就回去復命了,這小姐卻是遲遲的不下來,倒叫自己操心。
遠處,一個穿青色衣裳的女子由山上下來。來人容貌姣好,遠山眉細長舒揚,透着清秀之氣,膚色如芙蓉,眼眸若星辰,正似劉歆在西京雜記中「眉色如望遠山,臉際常芙蓉」二句所寫了。上着青色廣袖短襦,下着一席繡有紫、紅色芍藥的淺黃色長裙。一手拿着一個淺赭色香袋,一手舉着傘,慢悠悠的樣子,正從山上下來。
冬安定睛一看,這人就是她等了許久的小姐——霍福依,忙迎上去,也顧不得雨飄到身上、臉上了。
「小姐,你可叫我好等。」冬安嗔到。
福依見她滿臉雨水,又委屈又生氣的樣兒,不禁覺得好笑。又怕笑出來,她更要生氣,便疾步走到前面去,上了馬車,又拉她上來。
「其實芸娘左不過是問這幾日的事,不用急的。」福依一邊小心的用手帕為冬安擦拭着,一邊開導她。
「芙兮都來了,還不是急事,若你像上次那樣,夫人又該罰你了,」冬安接過手帕,自己擦着臉,又道,「若又被罰,豈不是順了那賤人的心意了。」
「是,是,是。」福依自然知道冬安口中的賤人是誰。上次正月里,福依因固執己見,與芸娘,也就是冬安口中的夫人發生爭執。被罰跪在芸香閣里三個時辰。聞香堂里個個都來勸,只有那梁尹反倒說罰的輕了,不足以示眾。福依未將此放在心上,到是冬安從此以後一個勁兒的叫她賤人。想來這也是因為她心思單純的緣故吧。
想着,已是到了元武巷,再過去便是聞香堂了。再走上一段便到了芸香閣。
忽的,外頭傳來車夫急促的勒馬叫停聲。福依反應迅速,加上有功夫的底子,在馬車動晃動時穩下來。倒是冬安摔了一下。福依扶起她後,撩開帘子,問道:「怎麼回事。」
車夫也被嚇着了,說話結結巴巴的。原來是福依的馬車太快,未注意前面來的馬車,差點撞上。
「對面的,不長眼呢,敢衝撞文先生的馬車。」對面也有一個人從帘子裏探出頭來,喝着,」報上名來,我到看看是誰這麼大膽。」
「聞香堂霍福依,文先生,可還記得溪澗亭攏棠。」
只見對面帘子裏又出來個人,約莫三十左右的樣子,一臉的書生氣。
「可是小棠,許久未見了。」
原來這就是聞名金陵城的大才子文延,此人性情溫和,最重情誼。前年做了齊王李景達的幕僚,更是意氣風發,加之平日裏都是和和氣氣的,又愛打抱不平,他在金陵城中的名氣就更是無人能敵。福依與他相識還是三年前的事,那時她與文先生被同邀去城外溪澗亭賞海棠,文先生與福依相交甚歡。文先生還說福依如海棠,便為他取了攏棠二字,取繁花緊簇之意。雖之後二人交往並不多,但二人都視彼此為知己朋友。
「看小棠來的方向,可是去雲山了。」
「是,山上景色很好,只是桃花未全開,不過也別有一番趣味,原本也想叫上先生,只是你家靈珏說你未在金陵。」
「是,這不剛回來,上巳節一同前去可好,那時花該開了。」
「那說定了,只是今日小棠有要緊事,恐怕要失了規矩,煩先生讓讓了。」
「咱們之間哪兒來的這麼多凡俗禮節,三月三,我來做東,告辭了。」
「告辭。」
從聞香堂正門過再走上百來步,經同安街繞道午原巷,便能看到沈府,進沈府後過西苑廂房便是芸娘所住的芸香閣。芸娘本名沈芸湄,其父親沈榮權本是前朝大官,但後來家道中落。沈府雖在,但已是空殼了。沈芸湄便獨挑大樑,投靠當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