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終 第五百三十四章榆木
屋子裏靜悄悄的。
箬竹跪在地上,身子不由自主地冒着冷汗,她的雙手撐在地上,手掌握拳,指甲在掌心掐出了月牙印子,微微發痛。
來時,她根本顧不上細想了,真的細細分析下去,她哪有勇氣到杜雲蘿跟前說三道四。
可如今一股腦兒說出來了,卻沒有換來杜雲蘿半點回應。
沒有氣憤,沒有急切,沒有責罵。
箬竹說的所有的話就像是一顆石子落入了湖面,噗通一聲就沉了下去,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這讓箬竹不安極了。
她甚至想着,若是夫人發怒了,她心裏反倒是舒坦些。
比這樣無聲無息地跪着舒坦些。
箬竹嘴唇囁囁,還想說些什麼,話還未出口,就叫西洋鐘的聲音給打斷了。
她的心倏然一緊,抬眸去看那西洋鍾,好不容易才又積聚起來的勇氣再一次散得一乾二淨。
杜雲蘿淡淡睨着她,抬聲喚了錦蕊進來:「把人拖出去處置了。」
錦蕊一怔,見箬竹亦是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着杜雲蘿,她垂下頭來應了,轉身去叫馬婆子和沈婆子進來。
箬竹如被雷劈了一樣,一直沒有回過神來,直到兩個婆子架住了她的左右雙臂,要將她拖出去時,箬竹才醒悟過來,用力掙扎。
「為什麼?」箬竹一面掙着,一面紅着眼睛問杜雲蘿,「為什麼?就因為我說對了?」
杜雲蘿嗤笑,對兩位媽媽擺了擺手。
兩人把箬竹甩在了地上。
「為什麼?」杜雲蘿目光冰冷,「我是主子,你是家生子,我要處置你,還需要緣由?我便是讓人打死你,你爹娘難道還敢進府來跟我哭?我想要你的命,輕而易舉。同樣的,我若要紫竹的命,打死了就行了,哪裏用得着那麼麻煩。」
箬竹面色廖白。
她突然就想起了那日偷聽到的錦靈和李家大娘的對話。
錦靈說過,若是府里的誰想要紫竹的性命,難道還要半夜三更的進了紫竹夫婦兩人的屋子裏,把紫竹拖出來丟下井裏去不成?
箬竹當時聽了也沒放在心裏,現在被杜雲蘿一說,一下子又通透了不少。
她癱坐在地上,身子抖成了篩子,目光游離。
杜雲蘿示意兩位婆子先出去,與箬竹道:「榆木腦袋,比起紫竹,你可差得遠了。府里規矩亂不得,回頭就讓李家的來領你回去。」
箬竹猛得要跳起來,肩膀撞到了桌腳,痛得她齜牙咧嘴,吸着氣,道:「夫人要趕奴婢出府,也給奴婢一句實話,大姐她究竟……」
「你不是想嚇唬紅芙嗎?」杜雲蘿打斷了箬竹的話。
箬竹的眸子沉沉。
「想知道紫竹是怎麼死的?」杜雲蘿走到箬竹跟前,垂頭看她,「你要是真想知道,就去問錦靈,就說是我讓她說給你聽的。」
杜雲蘿說完,轉身進了內室。
錦蕊知會了沈婆子,讓她去柳樹胡同裏帶個口信,叫李家大娘進府里來領人。
再轉進屋裏時,箬竹還失魂落魄地坐在東次間的地上。
「出去跪着,夫人屋裏,原本就不是你該進來的。」錦蕊白了箬竹一眼,進了裏頭尋杜雲蘿。
杜雲蘿站在窗邊,看着窗外綠色的芭蕉。
錦蕊上前,柔聲道:「夫人,該用飯了。」
見杜雲蘿沒有回應,錦蕊又道:「夫人別為了一個愚的傷了自個兒身子。」
杜雲蘿轉過身來,神色平靜:「你別亂想,就是個不懂事的小丫鬟,我還不至於跟她彆扭。」
兩世為人,見過了各種各樣的人,各種各樣的事,若事事放在心上,要去細細計較分辨,這日子過起來就沒勁了。
她會添幾分沉思,不是因為箬竹的胡言亂語,還是有那麼一瞬,她在箬竹身上看到了她曾經的影子。
前世,受了杜雲瑛和杜雲諾幾句閒話挑撥,就什麼也不想什麼也不顧地衝進了蓮福苑裡,與杜公甫和夏老太太胡言亂語,到頭來,自己什麼好處也沒落下,還惹了是非。
榆木腦袋,她曾經也是。
錦蕊扶着杜雲蘿出來的時候,箬竹已經不在屋裏了。
玉竹進來擺桌布菜。
錦蕊退出去時,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