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貴皇華 第八章 豬一樣的隊友
兩排宮燈長龍自雲階蜿蜒而上,徐皇后的鸞轎正飛速上行。蘭韻宮走水一事,她在路上也已經知曉,指派了一名近身宮人前去周全。再有季良全以內廷大總管的身份也讓人去善後,當可不必掛心。
其實誠敬夫人會自裁,這在徐皇后的意料之中。這事兒,可善了,也可往大了鬧騰。若是新帝有心,為了拉攏瑞王一系官員——尤其是林大學士,完全可以給誠敬夫人安一個追隨先帝下去侍奉的美名。但若新帝要借題發揮,趁勢處理了瑞王一黨,此事便能辦成大案。
雖然大行皇帝沒有明言,但徐皇后才智過人,對新帝的真正人選心中已有明悟。將後宮拿到手中之後,她急急趕往乾寧宮,就是去給新帝保駕護航,順便鞏固自己的地位。
鸞轎由八名強健內監抬着,以從未有過的速度飛快地到達了雲階頂端。季良全護在鸞轎旁邊,甫一上雲階,便自暗中小跑出一名內監,正是他的小徒弟八寶。八寶緊跟在季良全身後,低聲將不久之前發生的諸事都稟報了一遍。
坐在鸞轎里的徐皇后自然也聽見了那些。聞聽只有兩封遺詔出現,她不禁微微蹙眉,在心裏一嘆。
果然,正如大行皇帝所預料的那樣,泰王真的忍住了誘惑,並沒有將那封遺詔拿出來。也不知他是對他自己擁有莫大的自信,還是他的耳目探聽到了些什麼,但這種情況不是大行皇帝想看到的。
沉默片刻,徐皇后掀開轎簾,對季良全示意。季良全會意點頭,又低聲對八寶吩咐了幾句。八寶無聲行禮退下,目送徐皇后一行拐入了前往澄心殿的長廊,他飛快地向另一條長廊跑去。在他身後,有數名內衛緊緊護送,身法超絕,顯然都是高手。
八寶跟隨季良全多年。也早已習得一身不弱本事。他腳程極快,不一會兒便從一處殿堂的側門閃身進去。再穿廊過門,來到一間暖閣。那裏面,正有幾個宮女兒忙忙碌碌煮茶分點心。要給住在正殿裏的幾位宗室小貴人送去。
這些小貴人當中,大行皇帝嫡親的外孫女淳和公主地位最為尊崇。但她到底是外姓女,要等到天亮以後才能去給大行皇帝哭靈致哀。可淳和公主思及外祖父的慈愛寵溺,在屋裏哭得幾次暈厥過去。她的貼身宮人急得要死,只能小心侍候。不敢大意。
八寶站在暖閣門口目光一掃,看見自己要找的那名綠衣宮女恰巧正在。他悄悄鬆了口氣,低聲招呼:「汀兒,汀兒。」
那綠衣宮女抬頭瞧去,見是八寶,眼瞳微縮,急忙走過來,行禮後恭聲問:「八寶公公,可是有什麼吩咐?」
暖閣里眾多宮女都瞧過去,見是八寶。也急忙行禮不迭。她們不全是宮裏的宮女,但都知道八寶是季良全的徒弟,在御前也是有幾分寵愛的。
「宮裏適才走了水,咱家特意過來瞧瞧。你們這兒的茶水爐子一定要小心,可萬萬不敢弄出禍事來。」八寶掃了那些宮女兒一眼,見她們都低下頭去不敢看自己,這才緊緊盯着汀兒的眼睛,慢慢地說,「汀兒你在淳和公主身邊侍候,更要當心公主的身子。別叫蘭真公主太過記掛。」
汀兒身子一震,緩緩點頭,輕聲道:「是,八寶公公。汀兒明白了。」其餘宮女也齊聲應了是,八寶再看了汀兒一眼,轉身離開。
汀兒閉了閉眼睛,纖細的手指撫過袖袋,臉上看不出異色,她的心卻是跳得格外厲害。將送給淳和公主的茶水帕子端好。她離開了這處暖閣,腳步如飛,一會兒便到了淳和公主的寢殿。
一刻鐘後,淳和公主換了宮女的衣裳,在汀兒的護送下,偷偷離開,緊趕慢趕來到長青殿。淳和公主不敢冒然進去,因她這段時間常在長青殿來往,值守的無論金甲軍還是內衛宮人都認得她,她出現於此處肯定會叫人懷疑。
幸運的是,淳和公主與汀兒繞了半天,終於找到一名與鄭家有瓜葛的金甲士,請他給泰王嫡子武贇嗣帶了話。一刻鐘過去,聞聽得澄心殿那邊突然鬧騰起來,多有內衛金甲士奔往,武贇嗣總算出現在了淳和公主面前。
「贇嗣哥哥,你快別多問了!把這個拿着去澄心殿。」淳和公主急急將一卷被絲綢裹住的手指長細細物事給塞進武贇嗣手裏。
她不給武贇嗣說話的機會,雙手用力地握住他的手,眼睛睜得大大的,死死看住他說:「想要心想事成,就趕緊把這個拿去給皇后娘娘。記住,一定要給皇后娘娘!她與你母妃有親,不會站在旁人那邊!」
一邊說,淳和公主一邊使勁推着武贇嗣走,又低聲道:「贇嗣哥哥,你要記住你說過的話!我不想嫁給顏無悔!」
武贇嗣緊緊握住手中物件,他的觸感告訴他,被重重包裹着的是捲軸也似的紙張。這紙張可能只是一幅畫,也有可能是——聖旨!
方才,武贇嗣在長青殿哭靈,有兩封遺詔的事兒他親眼目睹。他真想跟着那些宗親重臣一起前往澄心殿,去瞧瞧那兩封遺詔會屬意於哪位皇子接位,其中是否會有他的父王。可他的父王沒有動,他更加不敢動。
不知為什麼,武贇嗣有時候覺得父王瞧着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驕傲有之,冷漠有之。他敏感的小心靈甚至還曾經捕捉到父王看着他時,那一閃而過的忌憚和嫉妒。
他不知道這是為什麼。他深受皇祖父愛重,父王難道不高興嗎?難道父王發現了皇祖父避着所有人請了先生偷偷教他的事兒?可這些不也從側面反應了某個事實?
這個事實壓在武贇嗣心底,不敢說出口,就連想一想都會忍不住打個寒噤。但隨着他日漸長大,隨着皇祖父對他的期許越來越多,他的那個猜測也越發明顯,不禁歡欣雀躍。
只可惜他與父王的父子感情,隨着他一日一日的長大,似乎在越來越淡。他甚至好幾次看見那個分明早就被淡忘了的長嫡兄武遠嗣,畢恭畢敬地站在父王跟前,父子倆在說着什麼話。而這樣的情景,在他幼年時是絕對看不見的。
這些迷茫,這些疑惑,武贇嗣深藏心底,直到遇見了宛瀾表妹,他才有了傾吐的對象。他與宛瀾表妹兩心相知,雖不曾直言,但都明白彼此的心意。他相信宛瀾表妹。
此時手裏緊緊握住這捲軸,武贇嗣沒有絲毫遲疑,他甚至撩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