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病得不輕 39.宮變
七月初七,乞巧節。
在雁朝,乞巧節算是一年當中最為熱鬧的節日之一了,整個長寧城都張燈結綵,火樹銀花。就連與市井一牆之隔的太液河裏,也星星點點地閃爍着順着河水從宮外漂進來的河燈。
同皇城外的熱鬧相比,文德殿裏卻是安安靜靜,一點聲響都沒有。靜靜燃着的宮燈將坐在龍榻邊上的那一道人影拉得好長,映在檀紫金的屏風上顯出幾分詭異的猙獰。
葉修慢慢睜開眼睛,昏黃的燈光下,只看見一雙潤如秋水的美麗眼眸。不知道那人默默坐在榻邊多久了,也不說話,眉眼間多了幾分許久未見的溫和,長睫毛在臉上投出蝶翼般的陰影。
葉修動了動嘴唇,只覺得喉嚨幹得很,咳了幾聲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出口只覺得聲音沙啞,有些歇斯底里,「你來了。」
封維書微微彎起眉毛,輕輕「嗯」了一聲。
&日是乞巧節,為何不去言禧殿同一眾嬪妃過節,反而跑來見朕?你不是……已經很久沒有來看過朕了嗎?」葉修眯起眼睛仔仔細細地將眼前這人的眉眼描摹一遍。真像啊,第一眼望見她,他便覺得,這個女子,和他的殊兒很像……
封維書搖搖頭,沒有回答。同那一眾妃嬪在一起又有什麼意義?不過是那個人的拼圖罷了。這些年,她看見一人,心中便多出一分郁堵,索性連那一眾妃嬪因為不見了。世人都以為她寵冠後宮,勢不可擋,正是因為她的存在,葉修才冷落了其他妃嬪,可是也只有她知道,不是的,那人眼裏所見,從來都是另外一個人。
封維書抬起手,將葉修有些凌亂的鬢髮掖到耳後,指腹無意間划過葉修的臉,有些薄情的冰冷,「陛下可還記得元康十五年的那個七月初七夜?」
元康十五年啊,那個時候,葉修還不是「陛下」,還只是東宮的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最愛的女人,當時的太子妃何言殊,就在這一天難產而死。
那時候她還小,隔着一道屏風看見眉頭疲憊蹙起,眉宇間帶着一絲傷感的太子將太子妃拼了命生下來的來的嬰兒時,看不可避免的動心了。那時候奪嫡事緊,東宮並無適合的奶娘,恰逢她的嫂嫂生子,葉修便將葉霖送來封府拜託嫂嫂一起撫養。那時候封府和東宮就像是一家人,君臣間也無甚差別。
哥哥說他很愛自己的太子妃,太子妃死後,葉修甚至再也沒有納妃。封維書沒見過那個死去的太子妃,可是那時候她很羨慕她,羨慕這個短命的太子妃能被這樣深情的一個男子愛上。連帶着對太子妃的孩子也上心了幾分。
當那個小嬰兒誤以為她是自己的娘親,朝自己露出天真笑容伸出手時,還未出嫁的封維書甚至有些開心。
因此,當父親問她以後想要嫁給一個什麼樣的男子時,封維書紅着臉說,她想要嫁給太子殿下那樣的男子。
後來,她果然嫁給了太子。不過那個時候,他已經不是太子了,而是皇帝。
紅蓋頭掀開的時候,她看見這個勤政恪儉的皇帝眉目舒展,表情竟然有一瞬間的呆愣。那時候她掩嘴而笑,原來她也可以做到,叫他着迷。
封維書想,雖然她不是他的第一個妻子,可是她卻是他的第一個皇后。她一定可以做一個很好很好的皇后。
當她的第一個孩子因為後宮的妃嬪不慎流掉,太醫直言皇后不會再有子嗣的時候,葉修眼底的怒火觸目可見。他將那個犯了錯誤的妃子關進了自從開國以來便廢棄不用的九華宮裏,抱着她一遍一遍地喚着「書兒。」
封維書想,葉修應當是喜愛她的,喜愛到即便她再也不可能給他生一個孩子,他也不在意。她還是皇后,可以將葉霖向親生兒子一樣教導的皇后。
直到葉霖九歲那年,葉修醉眼朦朧地對着她說,「書兒,如果你還活着,一定能看到,我們的霖兒很好,他已經長大了。」,真相才漸漸被她知曉。
原來他情動時分那一聲一聲的「書兒」從來不是喚她的,那不是「書兒」,而是「殊兒」,原來自己和那個早就死了的太子妃五官上竟有五分相似。原來葉修的後宮只不過是何言殊的拼圖。他竟然還愛着那個早就死了多年,如今想必已經化成灰的太子妃。在每一個夜晚,入夢的人都不是她。他的心裏,從來沒有把她當做過自己的妻子。
封維書那一刻才明白,這麼多年,自己不過是何言殊的替代品。她永遠都無